你的那片星空还完整吗

                                  图文/夜色

              唯有站在这里，故乡还能保持它的完整，于我而言，就像意味着星空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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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黄昏，我终于站在了这座小桥上。这里正在大面积拆迁，原来的村庄已消失在一片残砖碎瓦中，留下的唯有这座小拱桥和桥头这边的一株已有三百多年的苍盛不朽的老榕。

我是在一周前发现这座小桥的。那日开车经过，不经意一瞥，看到了隐藏在这株异常茂盛的大树下的它。我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这种古旧的窄小拱桥会有一种特别的喜欢，那日看到了，心中就一直念着，想到这桥上走一走。因生怕小桥很快也会被拆，这世上又少了一道适合怀旧的风景，赶紧趁有闲时驱车过来。

眼前的这座小桥，它有我意料之中的美。狭窄的桥身，仅可行三人，若是两人行，更是恰好。它静默地横跨在小河之上，老榕在它的上空舒展出一片青翠繁盛，投下绿荫与慈悲。原本它们是一起守护着这座村庄的，而今，村庄消失了，它们眼睁睁地看着住在这里村民一个个离去，唯留下它们睥睨着世间嘈杂，彼此相依相守着这一隅的静好，

这静好还能持续多久？

我走上桥，桥面的水泥层面已是一片斑驳，桥栏的每一个石墩上都沉淀着岁月的沧桑。站在桥中央，一伸手就可触到老榕伸展过来的枝叶，与桥如此亲密祥和，看着就喜欢。桥下的河水虽不是那种清澈见底，倒也是干干净净，它绕着这个村庄，生生不息地流淌。桥的东头有一男子坐于河岸边垂钓东头的黄昏；桥的西头也有一个男人坐在河岸的石阶上垂钓他西头的黄昏。桥的不远处，有一红衣妇人在专注捣衣。这里已无民宅，红衣妇人应该是这里的原住民吧，即使搬离这里，但她还是习惯了用这里的河水捣衣。抑或，她只是用捣衣的借口来看看还留守在这里的小河、小桥还有老榕吧。

站在桥尾，眼前大面积的废墟让我想起了我那白海山巅的老宅。老宅是祖父祖母留下的，虽已空置几十年，已是破旧不堪，但那是祖辈的根基，每次回去，我都要站在那布满苍苔的围墙边凝神小会。这三米多高的围墙是祖父祖母亲手用一个个石头垒筑起来的。我从小就没见过他们，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留给我，但只要一站在那里，抚摸着那些曾经留有他们体温的老墙，我就能触摸到他们曾经的生息，勾勒出他们的轮廓，光阴在这些黛灰色的石头上跑过，又静下来。须臾之间，可以与他们一起歌，一起惜，一起忆。唯有站在那里，故乡还能保持它的完整，于我而言，就像意味着星空的完整。

去年回白海山时，老宅竟然已经被拆，围墙尚存。听村民说有富商要在这白海山里种上千亩牡丹，老宅刚好被规划其中。听了这消息不知是喜还是忧。喜，是有了牡丹园，村里可以发展一点旅游业，改善村民的生活；忧，是从此这山中的净土不再纯粹，那唯一让我可依循的血脉根基从此永远消失在人间。

一直认为，村庄的美，其实正是来自于它的贫穷与落后。我的想法一定是会让居住在村庄里的每个人有异议的。是的，他们为何就要承受一辈子的贫穷？

想到这时，有些怅然，黄昏也已开始浓厚起来。眼前的这片村庄消失了，小桥和老榕的星空也会如我一般不完整了么？

在黄昏中看这些老旧的事物，内心不会被打乱，即使诸事苍茫，却从不去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