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纪念

                                                文/夜色

    草木有灵，与青山与住在青山里的人惺惺相惜，它们枝繁叶茂，每一刻都执着认真地活着，而我懂得这一刻已错过了若干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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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已尽了，我有点焦灼，连日来心中有一种饥渴莫名难言。有多久没上山看看了？已有两个多月了，这真的是很长时间了。

于是临时决定去一趟山上，去看看草木青山。

说走就走。泡好茶，带上那个每次出行都必定陪伴我的青瓷小盏，风迅速带我出城，上山，车子从一条从未开过的小路一直开到尽头，陡坡之上，一间古朴山舍座落高处。

我被山舍吸引，想着石墙之内是住着一位怎样出尘的男子？

忍不住推门而入，庭院青青，阳光铺在石径上，发出诱人的光芒，在庭院左侧的香樟树下，有一位身着灰色布衣，脚穿一双布鞋的年青人在清扫落叶。询问，得知年青人是山舍管家，主人今日恰巧不在山中。得应许，入舍，一阵阵木香扑鼻，我惊诧这木香的醇厚，呼吸得有些贪婪。

山舍是纯原木结构，一楼左侧是画室，右侧是茶室，正中厅堂，二楼由此而上。脱鞋，赤脚登楼，脚踩在木板上，竟是那般细腻、松软、光滑，一种愉悦从脚底漫延。

二楼的正中设有回廊，两边是两个让客人留宿的睡房。睡房古朴宽敞，特别中意房中那张加宽加高的特制木床和那扇低矮的小阁窗。这样格调的睡房，适合一个有着敏捷的思想、沧桑而庄重的眼神、坚毅的下巴的男人和一个唇带茶香、素颜清媚的女子共度。他们不会讲太多话，不会有太多激情，他们会静静地喝一会茶，读一篇文，再静静偎依，让山月代替语言。在入睡前，他们会敦伦一次，极尽缠绵，尔后入梦，梦境长而幽美。天亮，他们一起醒来，女人的一头黑发缠绕在男人的臂膀上，他们侧身相拥依旧不语，同看一窗的草木葱茏、隐约山色。

我想在这留宿，可我忘了带一样东西。

只能先想想了。

走出山舍，过一条蜿蜒卵石小径，再上几步台阶，视野明朗，山色完全呈现，近的远的大片大片的杨梅树、柑桔树、桂花树在初夏的阳光里神采奕奕，而一棵葳蕤的大榕树则独立于高台之上，用苍翠的枝叶庇护着山舍。

草木有灵，与青山与住在青山里的人惺惺相惜，它们枝繁叶茂，每一刻都执着认真地活着，而我懂得这一刻已错过了若干年。

坐在榕树下，我和风不想起身。这时，风向我索茶喝。噢！我怎么都忘了茶了？赶紧拿出泡着肉桂的大保温壶，给风的纸杯和我小茶盏里倒上热气腾腾的茶。风不顾茶烫，端起就喝，并连连发出赞叹：“好香！真是太好喝了！太好喝了！”

我喜欢风这个时候的样子，或许是在天地大美间，心不受任何拘囿，快乐也就变得那么质朴而简单。处一静僻山间，任山下云烟过眼，直到一壶茶喝尽，暮晚来临时准备下山。

正当我起身拿起茶盏想放进茶包里时，手不知怎的一挥，碰到了椅子的靠背上，只听一声让人心惊的青瓷与椅背发出碰撞的声响，茶盏在我的手中破裂……

许久，我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这个陪伴我多年让我极珍爱的有着宋代风韵的小茶盏，我已记不清在它身上留有多少温存的印迹，是日入山，竟是它最后一次陪我畅游天地了。

我拾起落在地上的碎瓷，把它放在破损的茶盏里，在斑驳的树影下，残缺的它竟有一种特别庄重的美。我用茶包把它包好，回家后，我会像往常一样把它摆放在我的茶柜里，时光会赋予它另一种存在的意义的。

是日，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