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值得去却不让我留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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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哥废墟贫穷震撼旅游 |
分类: 走·天涯 |
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炎热的背后,一种热带雨林的寂静空灵裹挟着我这个他国远人的内心。把盏远眺,满目残垣里的我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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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座神秘的城,他在很早以前就吸引着我。在我决定去向这座城时,连着两夜看了蒋勋的《吴哥窟之美》的讲座,然后带上他的书,来到了这座城。
这是热带雨林的雨季,闷热,每日午间都有一场大雨,或长或短。雨季的吴哥城游人不算太多。
整整六天,我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一直在走,走在这座城中的一座座古老的寺庙里——吴哥寺、巴戎寺、塔布隆寺……
曾经的辉煌与文明最终因战乱、瘟疫,切断了归路,幻灭在茂密的热带丛林里。一座空城,在拒绝世界整整五百多年后,终究没有继续沉寂在岁月的长河中,当那些宏伟的建筑与精巧的雕刻再次呈现给世界时,让世人震惊。
关于这些寺庙的建筑与如刺绣一样精美的雕刻,还有关于这座城的历史,在蒋勋的讲座中已讲述得非常细致,我不再枝枝蔓蔓地赘述。这一趟吴哥之行,我完全是跟着蒋勋走的,在他的指引下,从889年吴哥城的建国到鼎盛,再到1493年幻灭,我一步步走近,深入,震撼。
肃穆到近乎神圣的吴哥寺日出,那水中倒映出象征最高信仰的须弥山和变幻莫测的云霞,到最后阳光渗入,天地融合。看着眼前的有与无、虚与实的美仑美奂,静立着的我在想什么?
在塔布隆寺,一场暴雨没有湮没我和这里所有的神灵。这里,树扎根于坚实的建筑里,是摧毁,是挣扎,到最后却紧紧缠绕在漫长的岁月里,相偎相伴,谁也离不开谁。看着自然与建筑共生,共生出一种地老天荒的景象,伫立于雨中的我在想什么?
地处偏僻的崩密列,废墟中的废墟,那一种另类的美,美得令人心痛。蒋勋曾在书里问他的朋友:文明是什么?带着这个问题,在一阵短促的大雨过后,我走在这片废墟里。
一场长达20年之久的内战,屠杀了200多万人的红色高棉,终没放过这个隐藏于更深处的古文明,他们在这里埋下无数颗地雷。
文明是什么?
人类是文明的创建者,同时也是毁灭者,对么?
这么深奥的问题,我第一次认真面对。
在泛着老青苔的废墟中爬上最高处,找个阴凉处歇憩喝茶,一杯水仙,倒映青苔残垣。忽有一阵仙乐飘过耳畔,那是入口处曾经被地雷炸伤炸残的受难者在弹奏,曲调悠扬舒缓却又隐着淡淡的忧伤。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炎热的背后,一种热带雨林的寂静空灵裹挟着我这个他国远人的内心。把盏远眺,满目残垣里的我在想什么?
巴戎寺我是在第四天去的。在去巴戎寺的路上,心情有些许复杂,我不知道那闻名于世的“高棉的微笑”是否真如图片与书中描写的一样,令人震撼。
烈日下,与微笑面对面的那一刻,我没有震撼,而是超越震撼的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在寺庙高处四十九座尖塔上,那一百九十六面静穆的微笑,我无论以多少度转身,即映眼底。
他(阇耶跋摩七世)闭着眼在沉思,在微笑,那是一种领悟?一种唤醒?一种包容?他是闭着眼在“看”着他的国、他的民,或者,其中还有一种不忍?
蒋勋说,巴戎寺的微笑像一部《金刚经》,他的美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
在这里,我想走得缓慢些,可以专注于每一个微笑。在一扇扇门与门的通透间,放慢脚步的我在想什么?
在吴哥城的最后一天,我们去了巴肯山后回来已近暮晚,路过吴哥寺时,又忍不住走上那条最长的引道,再次感受着通往最高信仰的引道所延伸出来的空间美,最后在寺庙前的护城河旁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座供奉神灵同时也是君王陵寝的伟大而辉煌的建筑。
曾经,君权与神权合二为一的高棉王朝是东南亚最强盛的王国,而如今,这个国家政府极度腐败,外债高筑,人民生活穷困,沿途的一些农民至今还住在类似原始部落的草木房里,无电无水,家徒四壁。
辉煌过后是什么?
闭眼,沉思,微笑。
护城河的水静静地流淌着,流过辉煌,流过战乱,流过幻灭。一千年前对山与水无比敬畏和虔敬的高棉人在科巴斯宾山上水的源头处雕刻着毗湿奴神,然而神灵并没有护佑水流经过的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这里是一而再的贫穷。
暮色四合里,凝视着护城河水的我在想什么?
的确,在吴哥城的六天我想了很多很多。在离开的那一天,我把这些“想到的什么”装进一个我在老市场买的用糖棕树(柬埔寨的国树)做的小盒子里,再装一些柬埔寨绿茶进去,密封好,带着这个纹理古朴清晰独特的泛着棕香、茶香和装满我心事的盒子,我离开这个国度。
这是一个不适合恋爱适合沉思的地方,这是一个非常值得去但不让我留恋的地方。
后记:因为日晒、雨淋、劳累,在巴戎寺那天,女儿身体出现不适,眩晕、体温有些偏高,我们赶紧找了司机速奔医院。
我们从君神合体的神殿转换到当地最接地气的地方。
医院很小,几乎没有病人。那刻,女儿已无力做我们的翻译,我只好勉强用几个单词乱拼串,让前台的护士帮我们找一个中国医生。还好有中国医生,女儿在检查后只是感冒加中暑,配了一些药后,我们回到酒店。
医院看病,是我们这趟行程的一个意外,而在那里,我们也意外地了解到这个国家农民生活的真实疾苦。这里的医药费昂贵,挂一次号30美元,打一瓶吊针50美元。他们看不起病,即使是肝炎这样的病也得不到治疗,第一天过来打个针,第二天就再也不会出现,很多得了病的农民都是回家等死。
按理说,吴哥城这样一个世界旅游胜地,就单单凭旅游收入,这个地方的人民生活也是不会贫苦的,然而,当我听到吴哥城的景区是承包给越南,这里所有的收入都是落入越南政府的口袋时,作为一个外来人的我都忍不住气血沸腾。
这是一个彻底腐败的国家。听说这个国家的海关、警察、官员是最有钱的。记得入关时,海关人员向每一个中国人开口要一美元,如果不给,他们就故意拖延时间不签证,如果你早早把一美元夹在护照里,他们会非常利索地收好钱,然后几乎不看你护照上的任何资料,“啪”一声盖章,迅速通过。
看着这些海关工作人员开口索要一美元时的表情,我想起最近刚刚读过的一首诗配这个场景是再恰当不过了。
入境边检警察——看门狗
每一个国家都要养一只/
忠于主子的看门狗/
穷国也好/
富国也罢/
这只狗必得养好/
要养得白白胖胖/
要彪悍精明/
目光犀利/
嗅觉灵敏/
既要识别披白衣的黑客/
又能认清穿黑衣的客人/
看好大门/
就是守着一窝子的平安/
有时候,这只狗就代表一个国家/
有时候,一个国家就是一只狗/
最后还想提一本书,就是《真腊王国风土记》,这是元朝时期的中国派大使周达观(浙江温州人,深感亲切,是我的同乡)出使真腊王国(也就是高棉王国)时写的,他在那里待了一年之久,回来后详细而清晰的记录了当年他所看到的一景一物,没想到这本书后来竟成为很多国家研究真腊王朝的一个重要依据。蒋勋说他当年就是带着这本书游走吴哥城的。
非常谢谢西窗推荐蒋勋的讲座,以前看过他写的《孤独六讲》,印象并不深刻,但经过这次以后,他的散文和带着文艺台腔的讲座让我深深地喜欢上了他。朋友开玩笑说蒋勋对吴哥窟的欣赏几乎有点“病态”,我说,那是因为他是一个美学研究者,吴哥窟的美,在他的视线中自然就无处不在了。
注:雨季去吴哥,千万记得要带雨伞、雨衣,还有就是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