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出一种绝尘的美

                                           图文/夜色如茶

     忘了告诉你，挚君，门是虚掩着的，你不必叩门上的铜环，径直进来就可，因为这扇门，除了你，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它的方向。

------------------------------------------------------------------------------------------------------------------------------------------

挚君，此刻，在一棵枯竹下，我煮好水，准备了一款慧苑水仙，等你一起品饮。

     你告诉我，你已出发，只是路上雾霾深锁，可能会晚些时候才能叩响我的门扉。

     不急的，挚君，那我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去换一件你喜欢的黑色印花镶着玫红滚边的古典冬袍，穿上那双娇俏的玫红色绣花鞋，重新绾一绾发髻，然后再坐在枯竹下，理一理竹下落叶，回想一些流年，耐心等候。

挚君，这棵枯竹，我不知你会不会喜欢，我对它是非常喜欢的。那日，去山上看芒草后下山，夕阳暮色里，于山边田间，看到有竹子斜卧，它们枯倒在那里，密密的竹叶不离不弃地干枯在竹枝上，在夕阳余辉中，竟发出一种悠远的金色暖光，有一种绝尘的美。

挚君，这样的美，我很庆幸自己捕捉到了。我一个急刹车，倒车回去，下车，走到那些应该已毫无生命迹象的竹旁。

那是一个美丽的黄昏，挚君，夕阳殷虹，有黑色薄云轻绕其间，像一个穿着紧身的红色连衣裙，围着极薄极薄的黑色丝巾的女子徘徊在山头上，真是妩媚撩人；有归鸟飞过山间，带来风儿阵阵，枯叶摇曳风中，在寂静中轻吟，风止，即阒然无声。我流连在这样的场景里不想离去，最终实在忍不住就折了几枝带回家。

挚君，我本不该带走这些枯竹的，即使寒夜山风凛冽，寒雨霏霏，但山间是它们的魂之归处，可我真的很想在我的茶舍里种下这样的一棵枯竹，与它相伴相酌。

于是，此刻，我可以如此端然地坐在这棵枯竹下，煮茶候君了。灯下的枯竹，有些清瘦，透着旷古的漫山遍野的苍凉，它不悲凄，不彷徨。挚君，这样的苍凉，你定是会喜欢的，你一定想不到，枯，原来可以有这样笃定淡然、超然物外的姿态，是一种绝尘的美，是对生命的另一种诠释。

     可是，天渐黑，还未见到君身影，挚君，你现在已在哪条路上？是否这一路的雾霾重重将你围困，让你踽踽难行？我不免担心了，赶紧点上古老温暖的猪皮灯，沏上一壶水仙，因这灯光与茶香，你是无比熟悉的，你可依着这抹暖光和这缕香韵，找到一条铺满枯蕨和竹叶的古道，我的茶舍就在古道的这头。

若你来了，那我们就摒弃车马，把盏相酌怡然后，再在古道上、枯竹下携手漫步，像两个小小少年，清享一段闲云野鹤的时光。

忘了告诉你，挚君，门是虚掩着的，你不必叩门上的铜环，径直进来就可，因为这扇门，除了你，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它的方向。

终于，在天黑的时候，我听到你的足音渐近，门吱呀响起，你在门口抖落一身的尘埃后，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了我种下的这棵枯竹，你惊诧不已，我知道，你是被这枯出的苍凉绝美触碰到心底深处了。

你问我这茶席名叫什么？我说叫“枯”。你说，这“枯”，有着禅味，亦是“藏”，隐喻着另一种存在，这茶席，或可叫“枯藏”。

枯藏，这两字真是好，挚君，它的意味，经得起时光品酌。

我重新烧水沏茶，在干茶入壶时发出“簌簌”的妙音，你说你仿佛听到风吹枯叶的声音，很美。挚君，弘一法师说最动听的是木鱼，我觉得干茶缓入壶与枯叶风中摇的声音亦有一种这样的笃静与澹然，都是极动听的。

来吧，挚君，茶已斟，相酌时，无需言诠，枯竹下，所有的等待与美好都会记存在时光里。只是，挚君，有句话我一直想说，若此刻你还未出现，那我就一直这样枯坐着等你，一直等到生命枯萎，如眼前这棵枯竹一样，亦枯出一种绝尘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