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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儿，你怎么如此糊涂。娘老了你可以不要，儿女大了你可以不管，苟杏花你断不可抛弃。否则，你还是人么？你忘了，恋她的时候，你还是个收方货〈废品〉的游民，人家是国营商店拿工资的，她没嫌弃你的身份。恢复高考那年，是她鼓励你参考，后来又将自己30多块钱的月工资，分一半给你做生活费。你女儿不满6个月就断奶，她是营养跟不上啊，还要顾着我一个拖油瓶。没她，你能有今天？”

“娘，您别生气，听我解释嘛。”

“娘不想听，娘听不懂。娘虽然已经90岁，心不糊涂。苟杏花现在是脾气大了些，人也不经看了，你就可以不要她了？这就是你的理由？依娘看，这是狗屁理由！为你们老宋家，人家倒贴着几十年青春。你不会老？你不是奔六的人么？你就没点毛病？娘是懒得说你。那个女子如何想，是她的事，我不好说。如果你硬要做蠢事，有辱老宋家祖宗不说，你娘这张老脸往哪搁？”

 宋朝北是个孝子，与苟杏花结婚后，老娘一直服侍身边。平日，只要老娘呼唤，宋朝北工作再忙，也要抽时间陪娘说阵子话。几年前，老娘执意要宋朝北把自己送进了养老院，实际上她是不愿再给儿子媳妇添麻烦。

娘的一番话，句句在理。无异于给宋朝北此前的执拗，浇了一桶冰水。触碰到了那久已忘却的青葱岁月，让他有了两相权衡的考量。“娘，北儿也没想好。”

宋朝北把老娘送回养老院后没回家，而是在单位附近酒店开了一间房，他要让脑子冷却下来。在前台登记的时候，范局长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意思很明确：“老宋啊，我们都是老同事了，又在一个班子共事，我不想懵你。昨天班子开会，意见较为一致，这个事已然满城风雨，全市系统的工作难免受到了影响。听说还惊动了你老娘，尽管这是你的私事，甚至可能还有点冤屈。当然，我始终相信你的觉悟，但终归你是领导干部，担责受过是跑不掉的。你也知道，在党内这是惯例。不作处理，单位的负面影响难消除，对上级也无法交待。这个事，经报上级机关同意，不得已，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提前退休，原工资降一级；二是调林业草原管理局的科研所。此处虽属二级机构，但保留副处待遇。”

这一晚，宋朝北怎么也难以入眠。这么多年来，他想要的，他最看重的，他要竭力维护的东西，晃然间已变得支离破碎。脑壳里反反复复弹出来许多图像，老娘、苟杏花、范局长、上级机关，还有两个孩子的。当然，弹出来次数最多的依然是罕小朵的图像。这些图像很诡异，还都有替身。有时候，他们变成血盘大口的厉鬼；有时候，他们变成凶残恐怖的鳄鱼；有时候，他们又变成吸人血的妖孽，而自己处在他们织就的巨大罗网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痛苦的是自己遮羞的衣物，也被他们剥光了，成了一只逃无可逃的白斩鸡，脸都丢尽了。当众出丑不说，其中的厉鬼尤为险恶，张口便要“宋朝北拿命来！”宋朝北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血腥和恐怖。实质上，这些进进出出的人和事，在宋朝北的脑壳里，已经有了微妙的重新认识和变化。现在谁都变得重要了，谁都舍不得了。人世间最大的“难，”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碰到？没有解药，深感自责，有负众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