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农民工的十字路口
(2011-05-28 17:3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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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农历虎年,80后农民刘崇昆觉得自己骑在虎背上,进不了城,回不得村,进亦难退亦难……
80后农民工的十字路口
文/薛之砚
腊七腊八,冻死寒鸦。
腊月初八下午,我遇见农民工刘崇昆的时候,他正在北京三中的门口,头捂棉帽,斜倚着自行车,望着放学的高中生发怔——
“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最好是十几年之后,我儿子也能穿着名牌羽绒服,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和同学打打闹闹走出这样的校门。”
来北京四年了,刘崇昆的普通话说的仍然有些蹩脚,不过他喜欢听胡同里的京片儿。回老家漯河的时候,他说纯粹的家乡话,要不会被人笑话冒充城里人。被窝里,他还是坚持用普通话教儿子唱童谣。
刘崇昆上一次回家还是夏天,一晃半年了,儿子该长多高了?他只能在心里猜测。北京的网吧倒是有,可老婆没法上网。为了聊天扯一根网线,一年480块钱,都够一天买一斤豆腐了,还是不舍得。一周打一次电话,儿子常常闹情绪不接,拿买玩具之类的话哄他,才肯陪大刘聊两句。
进入腊月活少了,刘崇昆心里鼓噪着想回家,可是走不了,老板也就是他表哥让他年前收账。表哥在北京开了一间店,做门头装潢、广告牌的生意,行情好的话,大刘一年能领5万块钱工资,少了3万多。欠账的大都是单位,一笔账,作揖敬烟,总得三番五次才能收回。
还有两笔帐没结,确定不了回家的日子,刘崇昆没敢提前定火车票。今年农民工可以预订团体票,可最少得十人以上,大刘恐怕还是得排队。
刘崇昆在老家河南有将近一亩地,(因为土地承包政策30年不变,妻子的地还留在娘家,儿子暂时分不到地),交给父亲耕种。靠着前两年的积蓄,大刘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妻子摆摊卖袜子,儿子在幼儿园读大班。让大刘犯愁的是,幼儿园不限制户口,可年后读实验小学就有点难度了——去年夏天开始,县实小涌进的新生太多,开始划片招生,限制农业户口。
要是能托关系把儿子弄到县实小读书,大刘已经觉得挺好了,这个学校的老师好歹上课还说普通话。当然,把儿子带到北京来读书最好的,可大刘问过好几所幼儿园,赞助费加生活费一年下来快奔两万了。再说,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店里能凑乎睡觉,老婆来了,得租房吧,三下五除二,那点收入也就抖搂个差不多了。
妻儿不来也不是办法,大刘也明白,什么夫妻感情啦,什么父爱缺失啦,都是个问题。可问题是回去自己开店做广告牌,县城就那么几条街几家店铺,生意估计好不了。政府、企业倒是做横幅、牌匾的大客户,可那些生意是留给老关系户的。进厂子做工?一个月一千多块钱,大刘觉得没法和现在的收入比。
从2007年,大刘每年打算,明年或者自己回家团圆或者让妻子来京,可期限拖了又拖,至今仍然银河隔双星。这次大刘想好了,如果孩子在县城读小学有困难,那就咬咬牙来北京,找个生源不太好的小学,兴许不太难进。只是,孩子的户口在老家,读到六年级还是得回去,要不然中高考还是个问题。当然,这个问题暂时不需要解决。国家说逐步解决户籍问题,希望儿子运气好一点,能在“逐步”之后中考。
在北京赚点钱也不容易,泥鳅一般满城穿梭。有时候客户催得急,还得连夜加班。大刘干起活来总是小心翼翼,不敢受伤。夏天的时候安装夜光灯,从竹梯上下来,一脚踩空了,当时疼的站不起来,送到医院,裸骨骨折,打了骨钉,敷了石膏,休息了三个月才下地。
大刘在北京没有医保,5000块钱的医疗费是老板给出的,这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这次过年回家还有一件事,去县医院拆骨钉。骨钉早就可以拆了,可大刘问过之后觉得太贵。大刘在家里办了农村合作医疗,但只能在当地治疗报销,像他这种在北京看病,需要提前申请,农合办同意才行。当时脚疼得要昏过去,哪里还来得及申请?
说到保险,刘崇昆心里挺不得劲。1980年出生的他今年刚刚而立之年,没事也拣几张报纸看,多少也有些焦虑。他经常打听像他这样的情况能否办份养老保险,哪怕自己连单位该交的部分都交也行。表哥就是一个个体户,没法交,他也不好意思提。
腊八这天,30岁的农民工刘崇昆在北京。早晨没喝腊八粥,自己煮了一碗面条。中午在路边小店吃了一碗烩面。去了一家单位要账,会计说出纳不在家,让他下周一再来看看。
周六周日没人上班,大刘就得等着,盼着把帐要回来,然后,回家过年。那些让他徘徊在十字路口一般的心事,年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