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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语

(2007-11-04 21: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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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分类: 杨佳富作品选

来源:《边疆文学》2008年8期 作者:杨佳富

鸟语

在云南的昌宁县珠街乡与耈街乡交界处有一座山叫八卦山。

我在上高中的时候,经常要翻越八卦山的山神庙梁子,在一种失落与寂寞中行走。好在一进山就静极、清极、雅极。在如此超然的环境里,红尘的喧嚣、江湖的澎湃以及名利场的骚动与鼓噪,立即被八卦山层层叠叠的绿叶拂去,被汩汩流淌的山泉洗净。在这样的寂静与清幽里,看天、看云、看水、看石、看树,以及听风、听泉、听蝉、听鸟儿的鸣唱……    

应该说,鸟是属于林的,林又是属于山的,在山里有鸟儿歌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但是,在八卦山听鸟儿鸣唱,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仿佛是八卦山专门为我而组织了这些鸟儿来鸣叫似的。

  这些鸟儿的叫声,我都很熟悉。因为,我经常翻越八卦山的山神庙梁子。

  坐在山神庙梁子深处浓荫下的岩石上,吃着家里带来的晌午饭,听这些鸟儿的鸣唱,心里便逐一刻画着它们的模样,从这些鸟儿的鸣声里,我完全能够分辨得出是一些什么鸟,它们分别有喜鹊,有画眉,有石燕,有相思,有紫燕,有金丝雀,有红嘴蓝鹊。在高高低低、远远近近和此起彼伏的鸟声里,我听出这里大致有十多种鸟。

最吸引我是阿六雀,它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专为别人放牛度日的孤儿,人们都叫他放牛郎。放牛郎长大后自己盖了间小屋,又娶了个媳妇。家里虽然很穷,但夫妻之间你恩我爱的,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一年后,他们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他们夫妇给这孩子取名叫来旺。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放牛郎的妻子就染上重病去世了。

那年,孩子才刚满四岁。

放牛郎为了幼小的儿子能有个母亲照顾,两年后他又娶了个模样俊俏的寡妇做老婆。这寡妇也带来个儿子,名叫阿六。刚好和来旺是同一年生的。

刚娶来的那一年寡妇还能善待放牛郎的儿子来旺,可一年后她渐渐发觉,无论学什么,来旺都先学会;无论做什么,来旺都比阿六做得好。看到来旺比自己的儿子聪明能干,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这小子比我的阿六厉害多了,他又不是我生的,等他长大了我们母子还能有好日子过么?我必须想办法虐待他,把他弄傻了。”

从此,只要放牛郎不在家,她就找借口与放牛郎的儿子为难。动不动就用棍棒揍来旺,常常把来旺的身上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待放牛郎回家,她又极力编排来旺的不是,给自己揍打来旺找充足的理由。不明真相的放牛郎听了寡妇的一番花言巧语,误认为是自己的儿子不听话,对着来旺就是一通大吼大叫。——但他从来不打孩子。

过了一段日子,寡妇发现这个法子是不行的,——来旺并没有因为受到虐待的缘故而变傻掉。

看到聪明能干的来旺一天天长大起来,寡妇心里越来越怕,她怕来旺记恨前仇,与她为难。

“我必须把这小家伙赶出家门,最好让他死掉。不然,我寝食难安。但我得用什么办法呢?”那寡妇想。

她彻夜未眠、绞尽脑汁的想了几夜,终于想出了一条毒计。

主意一定,第二天一早她就把放牛郎支使到邻村大财主家做短工去了。接着,她又召来两个孩子,对他们说:“我给你们做鞋子需要麻皮,现在我每人给你们一包麻种,到山箐里去种。谁的麻发芽了谁就可以回家,若麻不发芽,哼,就别想回家。谁不听话打死谁!”接着,她给两个孩子分发了种子。还有,够他们吃四天的两大包玉米面做的粑粑.

此时正值雨季,两个九岁的孩子带上雨具和锄头就出发了。

去山箐的路上,阿六悄悄和来旺商量:“来旺,我们拿一些麻种出来吃好不好?”

来旺说:“搞不得罢?二娘知道了会打我们的。”

阿六睒了睒眼,说:“这事只有你知我知,我娘怎么会晓得呢?”

来旺:“说得也是。那先吃你的罢。”

阿六:“好,先吃我的,再吃你的。”

两个孩子吃了麻种后,都觉得来旺的那包麻种比阿六的那包麻种香。阿六撇着嘴说:“阿妈这次偏了心,给你的是香麻种。”

来旺平日里什么事都依着阿六,让着阿六,听阿六这样说,便连忙说:“阿六,你喜欢香麻种么?那我把我的换给你。”

阿六高兴了,笑着说:“来旺,你真好。”

于是,他们——来旺和阿六就交换了麻种.

到了山箐,两个孩子开始用锄翻地,当天就播下了麻种。

晚上,两个孩子相互依偎着睡在一个仅可容下三个人的小山洞里……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到了第四天,来旺播下地的麻种发了芽,可阿六播下的麻种却没发芽。阿六急得哭了,说:“你的麻都发了芽,可我播下的香麻为什么就不发芽呢?”

来旺安慰阿六:“阿六,别着急。也许明天你的麻就发出芽来了。”

可是到了第五天阿六的麻还是没发出芽来,这下来旺也急了,他想:“带来的粑粑已只剩一小块了,该怎么办呢?遵照二娘的吩咐,阿六是绝不能回家去的。只有我回家一趟去拿些吃的东西了。”

于是,他又和阿六商量:“阿六,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回家拿些吃的东西再来陪你。”

阿六自幼胆小,一听来旺的话,登时哭了,说:“来旺,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你可要快点来啊。”

来旺说:“你放心吧,我拿了吃的东西就回来陪你。”

可怜两个天真的孩子,浑不知那寡妇在麻种上做了手脚。她一心想害死来旺,给来旺的所谓香麻种是被她炒熟了的。你想,炒熟了的种子还会发芽么?可阴差阳错,贪吃的阿六把那香麻种给换了去。

那寡妇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设的圈套却套住了自己的儿子。

来旺刚要到家,绵绵细雨突然变成了倾盆大雨。刹那间,天地被大雨连成了一片,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这暴雨直下了三个多小时才稍微住下了些。

也是事有凑巧,这天寡妇因有事回娘家去了,只有来旺的阿爸放牛郎在家里。

来旺把事情的原委曲折告诉了放牛郎。放牛郎叹了口气,心想:“想不到这婆娘心肠这么狠毒。那所谓的香麻种肯定是被她炒熟了的,所以不会发芽。我把你娶来是要照顾我的儿子,想不到你却来害他……”放牛郎不及多想,就和来旺一起冒着滂沱大雨向山箐里赶去。

等他们到达山箐时,天已经黑了好一阵了。来旺高声叫道:“阿六——阿六——”可是,他们没有听到阿六的回答。放牛郎也高声呼唤阿六的名字,可仍旧没听到阿六的回音。来旺父子心里同时一惊:“莫非阿六惨遭不幸了?”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茫茫黑夜,到哪里去找阿六呢?

来旺凭着直觉找到了那个他和阿六住宿的山洞,父子两人四处摸找,可洞里什么也没有。这只是一个仅可容下三个人的小洞,阿六会去哪儿了呢?

来旺毕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可怜他拖着弱小的身体奔波了一整天,疲乏之极,没过多久就挨着阿爸放牛郎睡着了。这孩子自有了二娘,已三年来没有这样挨着父亲睡过觉了。尽管没褥没被的,可他睡得比任何时候都香甜……

第二天,父子二人继续在山里寻找。他们找遍了整个山谷,可就是不见阿六的踪影。当来旺父子二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里时,阿六的母亲也回了家。她听完来旺的诉说,就疯了般冒着雨连夜向阿六他们种麻的山箐赶去。

寡妇从娘家带来的那条小狗见主人飞奔而去,也连忙卷着尾巴跟着跑去了。

放牛郎恨她过于狠毒,不想再理睬她。

阿六的母亲一面奔跑,一面凄凉的呼唤着阿六的名字:“阿六——阿六——阿六——”

一声声凄凉的呼唤划破了寂静的山谷,悠长的呼唤声在山谷间回旋、飘荡,可回答她的只有小狗那迷茫的“汪汪”声……

阿六的母亲冒着雨在山谷中呼唤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呼唤声一天比一天凄厉,一天比一天嘶哑,一天比一天悲凉,一天比一天弱小,到后来,什么也听不到了……

若干年后,每逢雨季,山箐中便有了一种叫声凄凉的鸟,人们都说那是阿六的母亲变的,因为从前根本就没有人见过那种鸟,也没人听到过那种鸟叫声。故而,人们把这种鸟叫作阿六雀。

喜鹊,形态安详平和,身体颀长瘦削,羽毛黑中掺白。鸣叫的声音不像麻雀细碎,也不像乌鸦消沉,更不像画眉那样油嘴滑舌,它“唧唧喳喳”的单词随着优美的翔姿,泼洒在村庄上空,耕地的农人,都会将头从几乎要埋进红土的角度仰起,以无比虔诚的目光向喜鹊致敬。

我不知道父亲们为何对喜鹊如此钟情与崇敬。每当喜鹊从远方莅临,父亲就给我立了许多规矩,不许用弹弓射击他们,不许扎稻草人像吓吃谷子鸟一样吓唬它,甚至不许我对着喜鹊高声喧嚷。乡亲们对喜鹊的偏爱,大抵与喜鹊叫喜有关。人们喜欢吉祥的信息,哪怕在大集体年代,人与人之间充满敌对的岁月,他们还是希望喜鹊一声吉兆,唱几句平安,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劳作生息。

在八卦山的东山上,我听见有画眉鸟在歌唱。之后,我又听见在西山上有画眉鸟在遥遥地呼应着。这一呼一应,高亢而悠扬,把一个苍茫的八卦山鸣叫得情趣十足了。

  画眉鸟也是南方的优势鸟。画眉是一种领地范围很强的鸟,它们独来独往,很少群居,既固守家园又寸土必争,时常为寸土江山的得失而浴血厮杀,直到打死对手或赶走对手为止。此刻,东山和西山上的画眉鸟,在表面上是一唱一和的,可是,它们这种一唱一和是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也就是说,它们曾经无数次地以死相搏,才换来今天的遥相呼应与和平相处。但是,说不准在哪一天,它们为了一寸领土的得失,又会有一场又一场殊死的恶战。

我爱听鸟在歌唱,在喧嚣的红尘中寻找一点山野的宁静,在险恶的江湖里得到些许隐士的自在。

四五月份,干净辽阔的天空,不时不知名的翅膀飞过“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忙着的彝家人会抬起头,擦擦汗,对着那影子说一声:“该插秧了,布谷鸟来催咧。”布谷鸟是季节的信使,它一来,连平时好吃懒做的光棍也要下地扛锄干活了。

沉沉的初夏夜,一片清凉,忙了一天的彝家人三三俩俩聚在一起,说些闲话,不外乎是自家庄稼的长势,今年的收成或孩子们的顽劣,伴着一搭没一搭的话,布谷鸟也来凑热闹,不知藏在附近哪棵树杈上,那咕咕咕咕的叫声也是彝家人闲谈的一部分吧?

很多时候,这种咕咕声会从村这头传到那头,从村外传到村里,即便你躺在屋里睡觉,它也不依不饶的传到你的梦里。

  此番在八卦山中,我听到许多鸟儿的歌唱,它们用自己特殊的语言,讲述着山水、云雾、雨露、花草和树木的传奇。它们的语言,我能够听懂,在八卦山这个鸟儿的小小社会里,它们讲述着欢乐,讲述着痛苦,也讲述着难以愈合的仇恨,不共戴天的厮杀。

  八卦山沉默了亿万年,它不声不响,在那里昭示着永恒的寂寞。能够发出声音、能够传达意念、能够表达生命的,在我看来,就是这些鸟了。这些鸟,在八卦山向这个繁杂的世界发出声音。

  这声音,是我听见了的,体味了的,领悟了的,它诱我进山,又引走出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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