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在蒲扇的细节里转身
文/绝地歌舞
那一年,他事业有成,意气风发,他开始不再满足于女友的平淡。虽然他和她在一起8年了,只差一纸证书,他还是另有了情人,年轻热情,顾盼生辉,满足了他无边的花花畅想。
他自认为是个情义尚有良心未泯的男人,该对几度痴缠的情人负点儿责任,该给默默无言的女友一个交代了。于是,终于有一天,他在难得早归的夜里向她和盘道出。
这是一场持久而沉闷的分手战役。他在两个女人的压力之间疲惫不堪。他病倒了,但照例和情人约会。
那个年轻而妩媚的女子给他买了点儿药吃下,便兀自去看电视了。他说,你过来陪陪我吧。女子跑过来,语带调侃,这么点儿小病就受不住了?然后又撒娇,罢了转身去接着看电视。正值炎夏,房间里开着强劲的空调,他冷得受不了,又喊,把空调关一下好不好?那女子没动,说,不好,你知道我很怕热的。
仍是夜深回家,虽然这显得有点儿多余。他进门便昏昏沉沉地倒在客厅沙发上睡了过去。迷糊中似乎到了床上,有人摸自己的额头,有人扶起他的头喂药,有叹息声,然后发烫的身体上有清凉的东西擦过。噢,这是女友,在用酒精帮他退热。他又睡了过去,不一会儿浑身是汗地醒来,不禁喃喃念道,热,开风扇,开空调。身边的人似乎犹豫了一阵,但接着便有凉风吹了过来,很轻,很柔,一种遥远而熟悉的熨帖感,仿佛来自家乡的山泉。他骤然清醒记起来了,这是她在给自己摇蒲扇。
那时候,女友在家人的反对下义无反顾地跟着他,穷困中只能租个小房子,手里的钱稍微添置了点儿东西后便所剩无几,连电风扇都不能买。盛夏一到,便苦不堪言,两人挤在箱笼样的房子里汗流浃背,无法入睡。
后来,女友买了把蒲扇,夜里睡觉时两个人轮着摇。他们很快乐,说其实蒲扇的风比电扇更舒爽,而且亲切,有家乡的感觉。女友体贴他,总是抢过去,他争不过她的坚持,便也不再争,就这样在蒲扇的清风下度过一个又一个窘困却甜蜜的夜。而她,竟在一个月内修炼得炉火纯青——在睡着的情况也能一直举着蒲扇,摇啊摇。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他赚了第一笔钱,他高兴地带着女友找了个好点儿的房子,并买了个大大的风扇。但他总时不时地央求着她给他摇蒲扇,说这是他们之间珍贵的回忆,他一定会记得,并努力赚钱,给她最好的生活。女友总是微笑,满足他的要求。再后来,自己有钱了,要风扇有风扇,要空调有空调,关于蒲扇的记忆似乎已淡去,没想到,她竟一直收着。
想到这里,他喉头如有刺梗,鼻眼皆热。他想,我竟是这么忘情负义,我是给了她好的生活,却也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他哽咽一声,睁眼向身畔看去,她坐在椅子里正闭眼打盹,手却稳稳地继续摇着。正想叫她,女友的头往前顿了一下,蒲扇落了下来,在他脸上刮了过去,他的泪流了下来,然后哭出声。
她惊醒,他翻身向墙,说,扇刮到我了。身后的她似是愣了一下,但接着伸手轻轻抚摩他的肩背,并在他身后躺下。记得那时,她在半梦中也时常会这样刮到他的脸,他总做假哭状让她哄,她便是这样抚着他,并吃吃地笑。8年后,所不同的,只是女友在身后如孩子般大哭,如同诉说太多压抑的话语。他背上湿热一片,心疼如绞,一边流着泪说,不哭了不哭了,一边想该结婚了,也该和那个女子去做个了断……
在漫长的爱情抗战里,总有人难免困惑迷失,而有时候,站在情感的边缘,其实只需要一个细节便可转身。也许这细节极容易忽视,但关键时刻,却能如一声温柔的惊雷,让人从轨道收脚,原路返回。
而属于他的细节,便是女友的蒲扇,还有蒲扇里细水长流的爱。
文章选自：《当代文萃》 2006年11期
图片选自：QQSS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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