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的灶火房。
(2022-12-16 14: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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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随笔拾零]:心情菩提 |
“幺幺,这个电视老是用布蒙着,都有油烟了。为什么要把电视装在厨房里?”
“电视早就坏了。前年,你麻兄弟(表弟,小名叫‘麻老二’)硬是要把电视装在这里,说是边烤火,边看电视才打得住等……”幺幺也进入古稀之年了。人老了,就喜欢儿孙满堂,膝下围绕。这柴火房,就成了凝聚亲人的精神之地。
幺幺家的这个厨房,每年都变样。前年,这个厨房还安装得有一个柴火灶。就是农村普遍都装的那种烧劈柴的灶,那种灶,铁质圆形的,冬天围着烤火看电视,很有氛围。吃饭时,钵子往灶上一炖,热情腾腾。一滚当三鲜,湘西北吃饭有钵子,是传统,代表伙食蛮好,待客很高级。
这种柴火灶,在很多年前的乡下,是家庭还算富裕的象征。红转黑瓦屋,柴火灶。一个家,丰衣足食,又体面,又殷实。那时候的柴火灶,土坯砌成,砌灶还要请老师傅,外带一个帮手,砌一个稍微讲究的灶,起码要一整天。我清叔叔是柳生的瓦匠,会打灶砌墙,他打得柴火灶,有暗巧的。灶的一边镶一个生铁容坛,火烧燃之后,容坛里的水也就开了。开水的用处可多了,特别是冬天,装在暖水壶里,洗脚、泡茶都离不开的。灶头开一个缝隙,可以垛钵子、水壶之类的。灶头的钵子、水壶,被烟熏火燎的,乌漆嘛黑。但炖出来的菜,那种烟熏味,我偏是喜欢,是城里明净的钵子没有的味道。
还有一种烧柴火的简易灶,油桶改装或者几根钢筋烧焊一架,就成了烧柴的灶。灶上支一口大铁锅,熬锅巴粥、煮大骨头汤、蒸糯米、熬豆浆打豆腐。柴火灶做出来的菜,和燃气、电气灶做出来的菜,风味大不一样。祖先钻石取火,架柴烧火,那是原汁原味的烟火气,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热乎气儿。
搬了新屋,打了新灶,要敬灶神的。每年的腊月二十四,过小年,也要敬灶神的。敬灶神,很有仪式感的。我奶奶那辈,对灶很是敬畏,做完饭之后,灶上要收拾干净,锅里不能装东西,要洗得干干净净。容坛不能装水,灶头的壶也要拿走,不能压在灶头。几十年过去,乡下烧柴火灶的越来越少,只有过年或者来客人了,需要大锅大灶,才会启用柴火灶。三十多年前,乡下就时兴藕煤灶,现在已经换代成液化气灶、燃气灶了。
今年春节的时候,幺幺的灶火房就移到了一间正屋里面。原来的柴火房,就只有厨房的功能了。安装了自来水、液化气灶。但仍然保留着一口土灶,也可以烧柴。灶台也升级了。可以十个人围着灶台烤火、吃饭,站的站,坐的坐,轮番夹菜,还蛮有意思。幺幺最新版的柴火灶,灶面是纯金属的,红色,喜气。支一根拐弯的烟冲,也是不锈钢的,柴火房里一点烟气都没有,这个烟囱系统,还设计得蛮科学。灶还设计得有风门,劈柴仍灶肚,风门一关,自燃自美丽。挺好的。灶台中央还有个灶盖,盖子上烤红薯、玉米、芋头,炖肉,冬天的热乎味,让人觉得人间值得。
幺幺农历十月底生日,每年的那天老父亲都要率领我们三姊妹各自的小家去幺幺家吃杀猪饭。那天,幺幺家杀年猪,吃杀猪饭,我们一大家都到场。这么些年成了我们和幺幺家互动的保留节目。
今年幺幺生日那天,正赶上澧县今年第二波疫情,城乡被隔断十多天,表弟送的年猪肉被挡在了隔离区,肉只好打转身。这意味着,幺幺家的杀猪饭泡了汤。转到12月,隔离带解封了,全国彻底放开,城乡畅通无阻。我倒搡弟弟,意思要老父亲率领我们到幺幺家玩。生日饭没赶上。杀猪饭错过了。反正,入了冬,乡下也闲了。关键是被封控太久,要找个地方去耍耍。幺幺家,自然是最理想的地儿。
最喜欢到幺幺家吃饭。到幺幺家吃饭,不光有柴火灶,有钵子,有各种吃货,还有一瓢瓢的茶叶蛋。
最喜欢到幺幺家耍。到幺幺家耍,不仅可以田间追风摘花,还可以到菜园地摘菜,鸡窝里捡蛋,渠沟里捞鱼、虾、鳝鱼、堰塘里摘菱角。孩子们小的时候,还烧野火。有一年,我们姊妹三的三个小孩子把幺幺家一摞稻草给点燃了,后来发动十多个人灭火。幺幺家,是孩子们每年都想去玩的地方。那里才是真正的乡村。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冬天,幺幺家的柴火房。柴火灶的烟火气,是土生土长的诗意。在老满的宣纸上,柴火灶,烟熏茶,是他涂抹的重要元素。一种乡村情节。一种美丽的乡愁。而柴火房,在很多的人的心里,已然从一种怀旧续衍成一种情怀了。
我的幺幺,也就是我姑姑,我父亲在世的唯一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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