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大峡谷（中）

沿大峡谷北上，路边里程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省道228 的。也罢，反正只有这一条路，管啥序号！一如既往地高山巍峙、江水流淌、大雾笼罩，只是延展在江边半山上的道路更窄——宽处能容两车谨慎相错，窄处仅供一车小心独行。好在车很少，雾渐高，倒也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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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走，头上奇峰峭拔，怪石突兀，山势险峻；脚下滩险流急，断崖飞瀑，江流千叠。经过利沙底，据说这里的山路走上一天后在一个小村寨住下，第二天攀爬峭壁，就能抵达高黎贡山脉中段三千三百米峰巅上的著名地质奇观石月亮。深知自己体力无法完成这样的壮举，只想远远望上一眼，可是团雾太浓太密，站在最佳观赏位置仰头看去，也只是茫茫一片，连“亚哈巴（傈僳语）”的影子都没有（好在返程时弥补了这个遗憾）。

再往前，咆哮的水声不绝于耳，那是上游百来米江面在落差最大的地方宽度骤减一半，冲击力极大的水流奔腾着越过江心石阻遏，造成浪涛翻卷，飞珠溅玉，响声震天，因此名之曰“怒江第一啸”。为了试试它的力量，我站在岸旁，双手充作扩音器拼命大喊，那声音被江水吞没、山峰吸收，仿佛从来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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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沿途房子一直绵延不断——与嶙峋的山地相比，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可能还是峡谷。那些房子没有什么特殊，行人也差不多都穿着汉族服装，只有缠的包头和斜挎的“腊表”（一种缝制精细、刺绣精巧的挎包）标识着他们是少数民族。渐近乡镇，公路上人和农用车明显增多，还有几支驮着货物的马帮不慌不忙踱步——黑衣褐裤的赶马人满面沧桑，大都不年轻了……

进了马登乡政府所在地，恰逢“街天”（赶集日）——被商铺摊点挤得极狭窄的公路上，一片熙熙攘攘，当然没有人指挥交通。买的卖的看的逛的人们在水泄不通的车流里挪来蹭去，任何机动车按喇叭都无济于事。急着赶路的司机们只好下车来，连比划带拉拽地“自己解放自己”——真不容易啊，近百米路程竟走了四十分钟！

但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普拉底附近山体滑坡，大量泥石倾泻在公路上，车辆只能勉强单向通行，这使本来时速只有二十多公里的车流前进得更加艰难。当我们紧贴悬崖停在路边，看见对面开来的中型货车（路太窄，此地货车都必须中型以下）外侧轮子几乎悬空时，不禁冒出冷汗——要知道，路基下面就是滚滚激流啊！此时此刻，什么山啊水啊美景啊，全忘在九霄云外，脑袋里只有两个字——“安全”！

就这样，有惊无险加上十分惊险地用了六个半小时，走完了福贡到贡山的114公里。

贡山县境内怒江、独龙江奔流，高黎贡山、碧罗雪山、担当力卡山耸峙，海拔从千余米到五千多米，近四千米高差，气候条件可想而知。这个座落在山角、统辖着多个少数民族的县城很小，几条微型街道依靠着很陡的山势成 Z字形上下错落，仰视像一整面麦积山石窟挂上了现代街区的门脸。我站在最下边那条街上看见怒江近在咫尺，却不知道怎样才能直降百多米到江边。是一位好心的独龙族小伙子搀扶着送我到隐在楼群里的石梯前，又一直拉着我的手亲热地说了许久。尽管我基本听不懂他的话，却被他对“老奶奶”( 这三个字听懂了）的情谊深深打动——到了这里，久违了的关爱和照顾最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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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清浅的江水边，听着激越的涛声，看广场上边防战士打球、市民锻炼，感受复杂：边为偏远边疆这么好的文化健身设施吃惊，边为这里的贫困与交通不便叹息……回想路上看到瘦小妇人们那头戴黄军帽、脚穿黄胶鞋、身上脏兮兮素色长袍的装束，她们背篓里装的东西，她们的颜面和表情，她们手里牵着的的孩子，眼睛湿润了。

你了解这片土地吗？我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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