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地道的东北人，我经常问自己对脚下的这片土地究竟了解多少，结果当然是少之又少。为了弥补这个缺憾，初秋时节，踏上了北去的路。具体地说，这次要走一走中国地图上“大公鸡”的鸡冠子部位。
   乍离家，经九台到榆树之间的 212省道好得出人意料——路旁高大的白杨树绿荫浓密，紧紧相接，透不进一丝阳光，车就像在长长的绿色隧道里行进，总是走不够。接着，乘轮渡过松花江，就进入黑龙江省了。
   在绥满高速公路上放眼望去，近处远处一片郁郁葱葱，东北地区特有的大林莽景象震撼心灵。一路上，尚志县境内有赵尚志抗日联军当年活动的密林老营和赵一曼烈士纪念园，还有冰雪运动冠军摇篮的乌吉密滑雪场；进入“九山半水半分田”的海林境内就是著名的“林海雪原”，那里新建的“威虎山影视城”、“俄罗斯风情园”与“东北虎林园”都吸引眼球，而横道河子老镇百多年前建成的近百栋俄式风格建筑、完整保留的木制东正教堂、中东铁路机车库和老毛子坟（俄罗斯人墓地）也令人流连；至于牡丹江已是第四次造访了，不赘述。
   来到目前中国通往日本海的最大陆路贸易口岸绥芬河（满语里“绥芬”是锥子的意思，因为河里生长着一种尖锐如锥的钉螺，满族人以此命名），恰好赶上面向外国倒爷的“中国名优商品展销会”召开。本来安静整洁的小城，一时间无论通衢大道上还是静街僻巷里，都挤满了蓝眼睛黄头发白皮肤的男的女的胖的瘦的老外，熙熙攘攘。尤其在几个大展销厅附近，满眼是花花绿绿衣服包裹着的移动“白条肉”，耳朵里充塞着“打着嘟噜”的异国语言，很少看见黄皮肤黑头发的同胞，真疑惑自己究竟置身哪里。
   一切都不方便：老外们一堆堆如山的的大包堵住了人行道，出租车不好打，餐饮涨价，宾馆人满为患（有的干脆不接待内宾），电梯里也似乎弥漫着一股狐臭味儿。如果不考虑近八十亿的签约额度和可观的零售收入，这乱糟糟的场面简直让人愤怒。心情欠佳，只匆匆参观了协达亚·尼古拉东正教堂、俄国驻绥领事馆旧址和1914年建成的俗称“人头楼”（因楼顶檐下雕刻人头面孔浮雕而得名）的沦陷时期日本领事馆，就急忙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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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煤都、粮仓鸡西地区。这里天蓝、地净、水清，有烟波浩渺的兴凯湖、水深流急的乌苏里江、被称作“东方马其诺防线”的二战遗址、虎头地下军事要塞，还有打响中苏自卫反击战第一枪的珍宝岛、祖国最早看到日出的边境山峰神顶峰和辽金古城遗址。
   兴凯湖由大、小两湖组成，虽然离得很近，景色却不相同：小湖水面平如明境，温柔恬静，鱼跃鸟飞，帆影点点，是我国内湖；大湖气势磅礴，天水一色，浩淼无涯，原为中国内湖，1860年中俄《北京条约》后变成了中俄界湖——北部三分之一面积为中国，南部属俄罗斯。两湖之间隔着宽约一公里的沙坝，平时各自独立，涨水时则汇成一体。每每从俄罗斯来的风吹得大湖波浪滔天，却被沙坝挡住了，小湖因此风平浪静。（这多像一对母子，妈妈为幸福成长的孩子遮风挡雨，灾难来临就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生死与共。）湖边山岗上是绵延百多公里的茂密原始森林，林间生长着兴凯赤松、橡树、白桦、柞树，铺着厚厚的茸茸松毯。
   由于地处边境，人烟稀少，这里的自然生态当然比较好，所以，在湖岸沙滩上晒太阳，在湖里戏水，在湖岗树荫中纳凉，都与别处感受不同：北中国的阳光绝不灼人，和暖得令人昏昏欲睡；湖水几乎完全透明，踩水时可以清楚看见自己脚趾的动作；树林里植物的香味儿与松脂味儿、腐殖质味儿混合在一起，有些怪，但又绝对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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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有境内境外九条河流注入的兴凯湖水产丰富，被列为我国四大淡水名鱼之一的大白鱼肉嫩味鲜，无论炖、蒸、烤都很好吃，但价钱贵得很——湖边小饭馆里要二百多元一斤，即使最小的一条四五斤也要千元以上。
   据说几千年前，满族祖先肃慎人就在兴凯湖流域繁衍生息，创造了独特的渔猎文明。清代，这里作为满族的龙兴之地曾被“禁封”二百多年，清末解禁后，才陆续有垦荒者。上世纪五十年代，王震将军率领十万官兵开发北大荒；后来，大批知识青年加入建设大军；许多艺术家也曾在此生活和劳动过，因此这里成为屯垦文化发源地、中国的大粮仓。为了纪念这段历史，现在，兴凯湖边修建起了“北大荒开发建设纪念馆”和“北大荒书法艺术长廊”。
   仰望纪念碑，漫步荷花池，置身大白鱼养殖基地，徜徉绿色长廊，有一种深深的敬意：对最早开发这片处女地的祖先，对无数的垦荒者，对王震，对那些不知名的奉献青春、奉献终身甚至长眠在这里的人们。此刻，8510、8511、850、856、857已不再是一个个农场的代号，而是一座座巍峨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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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摸着胸前佩戴的农垦纪念章回望，兴凯湖渐行渐远——无论多远，她都是“北疆绿宝石”，是广袤大地上的永恒，她都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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