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江月冷]

1

十月一到，风就紧了起来。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使劲的赶。难道在一场风的心里，也会藏着寒彻心扉的故事，才有了呼啦啦的声响与刀子般的凌厉。

透骨的风，用手中的刀子，把树上的叶子层层削落。你看，就连房上的炊烟，也被削得零散而逝。我看不到风，却能看见被风吹掠的风景，听见被风吹散的歌谣。

被风吹掠的景象，尽是一片荒芜。整个季节，就在这样一场风里瞬间老去。老去的事物总显沧桑，孤兀，沉着，满身的颜色灰蒙而单一。

那棵被风吹干的树木，这时已变成一位知冬的老人。我远远看见，他已守不住过去的绿色，一身土布衣裳，早就落满了岁月的萧条。那双在以往的岁月里看山看水的眼睛，那束目睹了几十年人来人往的目光，也黯淡下来，半眯着，躲避着一些迎面的风沙，吸收一些被风冷落的阳光。

被风凝固的池水，亦光滑如镜。满身的柔情，在风的吹彻下变成坚硬无比的冰块。只是荡漾了三个季节的情感，是不是真的在冬天的风中，冰封起来。既忘怀了春天的花香，又别弃了夏日的蜻蜓，黄中透红的几片秋叶，也把捧奉而来的歌谣，在唱过以后远远的扔掉。

十月的风，不过是探路的先锋。接下来，将引来更深的风声，带来更长的夜晚。

那盏寒夜里点起的油灯，豆大的光亮总是忽闪忽灭，终在晚饭后的火炉旁，无声熄灭。是的，冬季的夜晚如此漫长，甚至在每个孩子的心里，永远数不出它的长度。于是，孩子们更加努力的去数。于是，冰寒做成的梦境里，那条枯黄的乡间小路上，就有了太多的孩子，奔跑着追逐春天。

2

十月的冬，除了硬邦邦的风声，更有在记忆中生长的事物。

如那棵年迈的老树，每年冬天我都以为它已死去。我总是看不见它身上丁点的绿色，我甚至剥下一小块树皮，拿到了手里。但我失望的眼神里，依旧没有春天的讯息。是的，虽然与它同龄的那位老人，我曾以为他能活过一个接一个的冬天，但他还是在我几岁的时候死掉。

一年后，整个村庄里再也没有人说起他的事情。

可那棵老树不同，它甚至与那位老人的命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它总是在我失望之后，于次年的春天微笑着归来。然后，长满一树的嫩芽，挂满一树的鸟声。

或许，冬天并不是让一切事物真的荒芜。它只是用荒芜的方式，让万物学会了隐忍与憧憬。

就像我在冰冷的寒梦里，一次次地走进那条蜿蜒的小路。我与伙伴在每一个夜晚的睡梦里，远远的寻找。梦，是生命给人的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十月的风声，风乖巧的给人们让开了一条特别的通道。沿着它，我一次次抵达心中的春天。

而那盏在童年的冬夜里，一次次熄灭的油灯，这么多年过去，当我在记忆中踏寻的时候，它竟然一直闪亮。微弱的光芒也能照亮归乡的旅途。我远远的望着，远远的想着，既用它的光亮取暖，也用它的光亮思念，就这样，不知不觉度过了多少个冬天。

还有呢，比如冬季里的太阳，有时也会把风撵出村子。那时全村的人都走到了街上。是的，大家分明忘记了身处冬季的寒冷，人们的话语与笑声里，早已漫开了春季的花蕾。

那么，十月，十月的风，不过是生命的日记上，用岁月的笔锋雕刻的，一段铭心的篇章。2012-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