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江月冷]

冬天是一幅立体的画。

不只有萧瑟的枯黄景象，更有呼呼作响的风声。冻土里传来的远望春的梦呓，一场雪从天而降，冬天的心思就铺满了洁白的想象。

这样的想象势必成为一首又一首的诗歌，或粗砺荒凉的走进你的脑海，或轻盈别致飘入心田。你看荒凉的野外，成片的冻土地上就连野兔也藏匿起来，光秃秃只留几棵未砍倒的秸秆，腰间别几片干叶，风声一到，呜呜的歌谣更加响亮。是的，此时此刻，这无疑成了一份荒芜的景象，往昔的绿远远的走了，借了风的脚，走的没有痕迹。而那首轻盈别致的歌谣，则定是从梦里飘来的音符。一场雪，一色的白，荒芜之地被悉数覆盖，除了纯洁的心思，在这片土地上，你的脑海里再也不会想起别的。于是迈开了脚步，从小路上轻轻而过，一行脚印，便让口中的歌声飞了起来。

是的，冬实在是一幅多彩的画卷。尽管画卷上没有纷杂的色彩，但看似单一的色调里，不是已经隐含了更多的色彩么。那样统一，又那样让人充满了想象与期待。还有阳光，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总是透窗而来，这时，你是真切地感受到阳光的温度了，从来没有的，那样的珍惜与在意，就静坐窗前，一丝丝的数着光线，宛如细数着记忆中的珍宝。

本来，我以为今年的冬天远远的没有走来，谁想一夜之间，它便随着一场雨登门造访了。风吹过了房子，穿过了枝头，冬的歌谣，毫不害羞的唱了起来。

在我的脑海里，定然是有一幅又一幅关于冬日的旧日的图画的。自然，多年前看过的孙为民的油画《暖冬》，是忘记不了的。女孩，场院，牛，树，长长的影子，最主要的，这一切事物都在阳光的怀抱里显得那样安详。我想，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喜欢在冬日里晒晒太阳。更多的人，像印象中的老者，更是装满了烟袋锅，披上老式的棉袄，几个人，十几个人蹲在故乡的墙角。

冬日闲散，却也有一些活计需要去做。于是清冷的早晨，你若出门，总是会看见村里拾粪的老人。他们背着箕筐，拿着小铲，这里那里的转悠着。等日上几竿，场院里的稻草也需要整理了，或是用来翻盖一下房顶，或是拉到隔村的厂里卖掉。接下来的几日，家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忙活着，正是因为冬天的活计不打紧，所以像我们这些孩子，干起来也并不反感。

再者，晾晒白菜也是每天必干的事情。那可是一家人过冬的蔬菜。白菜豆腐，白菜粉条，都是乡亲们最常吃的饭菜。等到春节，一颗颗的大白菜，就成了做水饺最主要的馅料。无论白菜对自己的生活如何珍贵，可也有特别的时候，若白菜多的吃不完，或家里实在没有零钱花了，乡亲们也会拿到集市上卖掉一些。前几日，看莫言的散文，里面就有一篇写的他跟在母亲身后，去卖白菜的故事。

整个冬天都在闲散中度过，少年以后，珍藏在冬天里的童年的欢乐，便一去不回了。溜冰，堆雪人，打拐，都变得遥远而陈旧。随着父亲的去世，更多的冬天我是用来画画的。日光充足的时候，就在院落里找一面向阳的墙根坐下，然后安静的与达芬奇对话，与拉斐尔对话。手中有过的书本，也基本都临摹了多遍。至今想起，也许那几个冬天，算得上我临摹最多的时候了，及至后来，虽也有临摹的时候，但实在没有那时的安静与充实。

说到冬，雪是一定要写到的。而我最喜欢的景色，雪便是其一。也许白的让人心碎的雪花，本身就是上天为万物谱写的一首圣洁的诗篇。你看雪落到了梅上，雪落到了地里，雪落到了房顶，雪落到了路人的身上。一切的污垢都被覆盖掉了，冰天雪地中，村庄里的烟囱又飘起阵阵炊烟，暖暖的，入了心境。这样的场景，总是那样的抒情。于是，忘不了，忘不掉。

几十年的光阴转眼而过，在这样一个冬天，我不知道在自己的心里，是不是还有期待。也许，无论多么美丽的梦想都会在生活的路上平实下来，但这样的平实未尝不好。一步步的踩着红尘，哪一个脚步不朴素而塌实？而我，值得庆幸的是，终究还有一些事情与梦想为伴，因为我总是能安静地守着阳光，去做少年时代就开始的一场漫长的艺术之梦。我把内心的话一句句说出来，把内心的景色一笔笔描绘出来。即便在寒冷的冬日，依旧会对照射而来的阳光，充满了由衷的谢意。是的，每一个人，都应该那样平静的迎接生命中的季节。无论繁荣还是萧瑟，无论快乐还是悲伤。2012-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