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江月冷]

对于表姐，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对她在我印象中逐渐加强的佩服，与一些逝者并无明确的关联。但不可否认，这样的并无关系在我脑海里，又有着隐性的沟通。

我说，你看那些留在我记忆中的人们，无论村庄里老死的长辈或正在凋零的老人，他们总是枯朽一样，一阵秋风就能将他们吹倒。然后，更多的人不知被自己的晚年和死神带到了什么地方。再之后，没有人寻找他们活过的气息和走过的脚步，一切被风埋藏起来，那样彻底而了无痕迹。

现在，之所以去写关于表姐这样一篇简短的文字，怕是多年前就在自己的心里，落下了一粒等待发芽的种子。那是冬天里被鸟遗落的希望，在冻土中奇迹般存活下来，然后经历了诸多的苦难，于春天的温暖中破土而出。是的，少年时候我就目睹了发生在她周围的一切，然后在旁听中继续完善着关于她的过去，并构思着是不是要写一部长篇小说。是的，那时的我，想写一写她。或我的姨夫、姨妈，或我自己，还有我生活过的村庄里的诸多旧事。

表姐是姨妈捡来的孩子。在以前的文字里，我曾零星的说过这些。姨妈把表姐捡回家来，视同己出的养活养大。表姐也把一生未育的姨妈和姨夫当做至亲。但小时的娇养还是有的，没想一路走来，表姐并没有在娇养中宠坏，却好好地长大了，且直到现在依旧衣着朴素，干起活来不遗余力。如姨妈不孕的灾难一样，当时这样的事情差一点又在表姐身上重演。姨妈招了女婿入赘，几年下来却总是没有生育的迹象。后来四处治疗，终于得一外孙和孙女，二十多年过去，现在都已大学毕业。孙女还更为争气地上到了复旦大学的硕博连读。这是他们家里的幸事，于我看来，也是他们与过去的不幸彻底告别并远望生活的又一次开始。

表姐被姨妈姨夫供到了高中。然后进厂做工，结婚以后，又与丈夫一起借钱开起了工厂。勿需赘言，他们创业的过程与太多人相似，在经历了初期的无助和后来的拼搏后，厂子渐渐赢利，且让他们成为当地富足的人群。于是表姐给姨妈和姨夫几次翻盖了房子，于是姨妈和姨夫的物质生活，在周围人的眼里，很是羡慕。只是谁也摆脱不了老来多病的情况，物质的富裕并不能阻挡人的衰老。虽然已八十出头，姨妈的身体还算健朗，可年轻时一次能吃上十几个窝头，能肩扛手提的姨夫，却老年后时时病倒。我去看他，他已在几年中瘦如枯柴，也没有了过去给我讲故事的精气神。但表姐并不嫌弃，在我们看来，即便亲生儿女，也多是“床前百日无孝子”，而表姐的孝顺，却实在让人赞叹。

在经历了几次大病以后，姨夫再次入院。晌午我去看望，表姐说，他们一觉醒来，发现姨夫已昏睡不起。于是赶忙送到医院，于是做过CT后，医生说是脑梗塞。好在姨夫虽然难以睁开眼睛，却四肢都能轻微活动。这样的状况还不算坏。只是表姐又要日日夜夜陪在医院里。她不嫌弃病人的脏，时时帮助姨夫翻身，又跑前跑后、忙来忙去。

其实，尽管与姨夫、姨妈少有说起表姐的侍养，但少有说起的说起中，姨夫和姨妈还是对表姐心生感谢。最后，姨夫莫不又要说上几句，说人老了还总是给家人添忙。莫不是，继续拖着枯瘦无力的话语，说，该走的时候就让我早点走吧。想一想，对于八十几岁的老人来说，也许已经看透了生死，但表姐的孝顺，却在这样的“看透生死”中，用切身的行动，让大家把她另眼看待。莫不说那些有钱的人，怕是多半已觉得一切可以用钱换来。即便贫穷一些的百姓，能把自己的心思完全放到长辈身上的，现在又有几人。

所以我把我的感受记录下来。默默的，虽然依旧不会与表姐说起这样的事情，甚至半句夸奖她的话也不会出口。但我还是对自己说，在侍养父母的事情上，她做的实在很好。2012-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