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江月冷]

我想，我所寻觅的静寂之处，是真的不在了。放眼看去，周围莫不喧哗四起，人迹匆忙。哪里还有清净之地，更无颐养心性的绝好去处。

前些年，池塘老了，我在别人的文章里亦读到这样的字句。无疑，这让我心生悲凉。我以为那悲凉不过只是个例而已。如一阵微尘，吹过了便吹过了，落地而隐，并不影响一个季节的整体面貌。是的，一个村庄的池塘老了，被杂乱的厂房覆盖，便如一个人突然间白掉了头发，更多的人，还应继续顶着头上的黑丝，侍弄生活。

但我的忧伤无处不在。哪里还有人迹罕至的地方。这倒也罢，却人影所到之处，莫不喧哗四起，俗事纷争。欲望之口已经大开，贪婪之性日益泛滥。旧日的蓝天白云不在，旧时的清澈山歌，也在混沌如初的社会里，悉数淹没。任你空有歌唱的嗓子，空有表达的愿望，漂浮的尘土已堵住了口鼻，塞进了肺腑。

生不能歌，或干脆断了你歌唱的意想，这该是如何的残忍。

于是我常远足而去，靠近山林。然而，除了一些树，一些草，一些花，哪里还有莺啾鸟鸣。我不知在依旧开着的花里，是否还珍藏着露珠的晶莹明亮。你看，昆虫也大多沉默，或干脆带着对美好季节的幻想，祭奠般地将自己埋身泥石，销声匿迹。于是我开始怀念，开始觉得依旧绿着的山林，还是少了一种活着的精神。如蓝天上没有了飞鸟，水流里没有了鱼游。

终南山，一个少时就听过的名字。前些时候看文，说那里依旧有一些隐者。淡食简居，甚至见不得游客。一经遇见，他们便搬迁别处。可在现代的尘嚣里，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躲得更远。逐渐缩小的山高林密，逐渐坦露的荒芜之地，究竟还能把他们藏匿多久。小隐于林，大隐于市，这样的话语，如今已经带了讽刺的意味。

不“涸泽而渔”，这是孩子都会懂得的道理。农人懂得栽种，绝不在一块地里连续几年栽种相同的作物。若捉鱼虾，小小的池塘里总是流下一些秧苗。现在，荷锄而归的日子再也不见了，孤舟蓑笠的场面我亦从未邂逅。但旧时路边的藤条，却常被人们编成篮子挎在胸前，旧时的蓑衣，也在雨中的小路上，披上乡亲的肩头。那该是多么遥远的事了，数来算去竟然跨越了自己半生的时光。但三十几年的时光并不遥远，在历史的长河里，那该不该只是转眼的瞬间。

静默让人安宁。那些蜡烛点起的夜晚，成了我畅想未来的时刻。年少的时候，我把大地想象得更加碧绿，把人们想象得更加亲切，把自己的生活，和美好的理想联系起来。如今，我寻不到真正的静谧之地，寻不到往日畅想的人间天堂。我却依旧喜欢略显寂静的诸多个夜晚。夜深人静，所有的嘈杂该歇息了，我便如夜行的鸟雀，穿越时光的禁锢，回头去寻往日的绿山秀水，朴素真诚。

但这样的追忆，还能支撑一个真诚的人多久。宛如春天的到来，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季节，一直都在循环往复。其实，如今的春天也在往复中有了细微的变化。骨子里的精气神，分明已在盛开的季节，被一场巨大的荒凉覆盖。可是，我还是走进了春天，对一朵花微笑，对一片草抒情。那是不是心中依旧活着的色彩。或者，我亦在这样的盛开里，渴望着灵魂的新生，并聆听着来自阳光之地的，那一声遥远的天籁。2012-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