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江月冷]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季节里。既活不到别人的日子里去，也走不进别人的旁枝闲叶。从懂事的时候开始，人们就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小时候藏起一些玩具，大了把整个人都藏了起来。只留下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影子，或喧哗不断，或寂寞无语。就这样，人们开始被季节吹绿，被岁月催黄。

在自己的年月里，我常常地远望别人的季节。一些春天或冬季，一些红花或枯黄。我甚至去想，我的春天是不是还没有走来。远远的，亲人一样地向我招手。无奈春天已经走远，甚至没有来过的痕迹。我看见的，不过是别人的青春年华。我在风里寻找远去的春天，想和它拥抱一下，握握手，寻到的却是满地的西风。

这时，一些人的冬季正和另外一些人的春天并肩而行。顶着一头的落叶和满脸的皱纹。父亲走得早，终究没有告诉我一个人走进中年以后的样子。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人生的晚年该是什么模样。他从夏天直接走进了冬天，头也不回地把身后的影子，房屋，田地，亲人，农具和牲畜统统扔掉。

一个人会不会因为害怕黄昏的到来，才早早地走掉。这样，便省去了中间烦琐而漫长的过程，在春夏刚过，就简单明了地奔赴自己的终点。

每年春天，我都会想象一些关于春天的话题。因为我还年轻，至少算不得衰老。我会去想一棵树的生长，想一只虫从土里懒散地翻过身来，爬过枝头，爬上绿叶。去想一朵花在冬天的冰雪里突然醒来，用红润的色彩点染面颊，滋润双唇。然后，还有一些人，在春光四射的绿色里张望着，不知道看向什么。那是他们一直守护的秘密。

难道，每个人就是自己的一棵树。把满头的叶子探向天空，把最深的根藏进土里。都说站得高，望得远，藏进土里的半截身子，让它走不得半步，探向天空的目光，常带动着那个影子四处游走。人们每日忙碌，耗其一生，大大小小的事情做了不少，却不能干出几件让自己满意的事情。

一棵树的心思，终究不是一个人的心思。人有人的事情，人耐不得寂寞和孤单，于是把自己的影子赶得很远，远得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人们用琐事打发时间，吃饭，睡觉，闲聊，挖地。

树的一生，何其漫长，四季在它的身上循来往复，没终没了。人的一生却不能重复。我看见许多的影子在风里行走，直到它们用尽一生的时光，不知老死何方。走来走去，原来的日子依稀中变了模样。走的时候，那棵树上还顶着满头的绿色，多年过后，所有的叶子已经落光。只是一棵老去的树依旧活着，每一根枝条都被天空收容下来，苍老的主干，在来年的风里生出几片崭新的叶子。

漫长的时光里，我试图把自己的季节甩掉。我想跨越季节的限制，如喜欢春天，就永远地留在那里。喜欢秋夏，就啥也不想地搭一间草房，居住下来。可每个人从生下来的时候，岁月就已为他铺好了季节之路。春，夏，秋，冬，什么时候该走进哪一场季节，都成了板上订钉的事情。

多少繁花落尽的夜晚，我眼看着黑色的影子散布开来，造就一场巨大无边的夜晚。黑暗可以掩盖一切，春光或是严寒。人在其中，是不是可以忽略掉季节的风声，像一颗梦游的星辰，在自己的天空上，微微闪烁。2012-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