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阿丁先生
(2023-12-31 11: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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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南州情感文化历史 |
分类: 散文随笔 |
记忆中的阿丁先生
敏彦文
2023年12月6日,星期三,甘南州府羚城,天空蔚蓝高远,阳光洒落大地,路人行色深沉,放眼望去,各式装束五颜六色,给冬天的街道平添一些生气。虽然阳光普照,但空气中凛冽之气依然沉重如铅冰冷如铁。下午,上班途中,遇见一二朋友,告知我一个信息——阿丁先生去世了!听之突然,闻之惋惜!一时说不出话来。听朋友说了一些先生去世前后的情况,感叹因信息差没能去灵前致祭,并送上先生一程。在岔路口与朋友告别后,脑海中就跳显出阿丁先生的一些影像和掌故。
阿丁先生本名陈秉衡,是甘南州著名书画艺术家、编辑家、史志编纂家和古体诗词作家。先生从小喜欢吟诗作文,“年未弱冠,即笔耕不辍,偶有见报之作”,曾和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卓尼县创立砂砾诗社,编印刊物,发表诗歌、杂文等以抒怀励志。二十出头,因“文革”蒙冤被困,迁延十八年始得自由。改革开放后,得雪冤情的先生初心不改,先后致力于甘南文学艺术事业和州志编纂事业,编辑《格桑花》文学期刊,编纂《甘南州志》等,功勋卓著。同时,偷闲创作书法绘画和古体诗词,成就灼灼,获得许多荣誉。
我身为晚生,虽与先生交往不多,但亦受先生之惠。记得1993年我创办甘南州青年诗歌学会及会刊《羚们》时,专程拜访先生,请他为刊物题写刊名,先生慨然命笔,即时题写。我向先生陈禀了我要组建青年诗歌学会和办刊物的思路、筹备情况,先生给我讲述了他办砂砾诗社的事情及所受的冤屈,还给我吟诵了毛主席的词《念奴娇•答鸟儿问》,讲述了他在抄写这首词时,觉得词句“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符合生活逻辑,而“不须放屁”就更有疑问,他认为毛主席不可能在词里用“屁”字。按照常理,应该是“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后闷着气为对,以便牛肉软熟,所以是“不须放气”,而不是“不须放屁”。这肯定是传抄的人抄写错了。于是,他就改抄“屁”为“气”,抄写成了“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气”。殊不知不但闹了笑话,还落下了受罪和屈辱。他说办文学社团和刊物是好事,但一定要谨慎,勉励我凡事既要大胆而为,又要三思而行。
告别先生时,看见他办公桌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副梅、兰、竹、菊四君子图,暗想它寓意着先生的人格追求和君子风骨。此后不久,我们就创办起了《羚们》诗刊,封面刊名就用了先生题写的书法字,笔法中所蕴含的梅骨竹节、兰洁菊雅,恰似先生的处世为人。后来,我到临潭县古战乡采访,因为拓展新闻素材的缘故,也因为敬仰的缘故,特意拜访了赵彦杰先生,与赵先生谈起阿丁先生,才知道砂砾诗社蒙冤的来龙去脉,更了解了阿丁先生的为人,对先生更加敬佩了。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甘南州青年诗歌学会及《羚们》诗刊因借助了时代的浪潮,得益于甘南浓厚的人文环境、济济的文学人才,在甘南州文学界声名鹊起,影响力不凡。这之中自然凝结了李志勇、扎西才让、曹世清、陈拓、赵凌宏、曹建军等学会骨干倾心付出的汗水,无疑也有阿丁先生等许多文艺界前辈们的煦煦关怀,至今思来,依然于怀感激。此后,常在一些文艺会议及活动中见到先生,领略先生的处事为人,见识先生的才艺学识,品读先生的诗词书画,对先生的品慧有了更深的认识。先生有一首题为《老骥吟》的诗“披白无复辨青骢,齿落待解辕下身。伏枥未必志千里,识途岂堪路万重。迅雷惊天奔腾梦,疾风卷地驰骋魂。厩前纵毙亦何憾,尚留片皮制草绳。”深刻地抒写了先生“身虽老志不衰,为事业尽瘁死”的心志和精神,是先生用诗歌给自己人生信念的自画像。
最后一次见到先生,是在2020年夏季的一个傍晚,在羚城合作市的广场上。那天,我下班迟,匆匆走过广场回家,有幸遇见先生。时先生身体已羸弱,手拄拐杖,但思维清晰,他的爱女搀扶着他。我注意到他身着崭新而得体的衣服,神情安泰。我上前向先生问候致意,握住他的手主动报了姓名,先生很喜悦的样子。他问我可好,家里可好,还写诗歌否。我简要作答并祝福先生健康长寿。和先生作别,目送他父女渐渐远去,抬头看天,只见西边天空的晚霞正光彩灼灼,仿佛先生的生命精神。先生在他的诗歌《半百感怀》中写道:“卅年艰辛非容易,半生蹉跎仍奋蹄。耕砚日日闻鸡起,阅稿夜夜和衣息。丹青犹觉儿时伴,笔墨翻似老来妻。天公有情不负我,满目晚霞胜晨曦。”抒发了先生“老且益坚不负初心,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情怀。如今,先生已收光远去,留给我们深沉的缅怀。先生胸怀正气,傲骨皓然,为人谦虚,人品贵重,才华纵横,硕果累累,是甘南州老一辈文人的代表人物和品格典范,值得一代代甘南文化人尊敬和学习。
先生千古,风范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