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站在月亮上(组诗)
(2021-07-08 16: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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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田间手印 |
不要站在月亮上(组诗)
敏彦文
在音乐和情人之间
我们创造的音乐多么神奇,
它像情人的眼睛,
只那么撩一下我们的心思,
我们就能够借助自己的情绪飘渺起来。
我们想:全世界惟有音乐最是知己,
我们不需要讨好它,不需要看它的脸色,
不需要时时呵护它,只要我们愿意,
就可以尽情选择和享受。
而女人,上帝创造的女人,
成为我们老婆和情人的女人,
却时时令我们胆战心惊。
我们时时在看护和放弃之间抉择,
时时为此疼痛难眠。
啊,上帝!
你创造的女人比我们创造的音乐更美妙,
但我们留恋音乐胜似留恋女人。
(原载2012年7月《飞天》“新世纪甘肃诗人诗歌专号”)
不要站在月亮上
我不要你看丰满的乳房,
我裸露,只为自己快乐。
生命的成熟需要一个过程,
那太漫长,一如血液变成乳汁,
要割舍许多美丽和纯真,
要牺牲处子的钻石梦幻和鲜红令箭。
我给你看我的憔悴,
你不愿看,就请走远,
从我的视线消失。
也不要站在月亮上,
让我晚上睡不着;
也不要站在草叶上,
以免被秋霜杀害,随落叶腐烂;
也不要躲在我的身后,
以免我渡到河的那边,把船毁了,
而你还在等着船票。
看我的眼睛吧,
那里有我的路径,
只要你在意,
打开我心灵的钥匙,
就藏在路边那棵含苞的花叶下。
(原载《飞天》文学月刊2015年9期“甘肃诗人诗歌大展”专号)
一朵云的鲜血
一朵云,她用柔软的脚走来,
碰到飞鸟,让飞鸟穿越,
碰到春天,让春天通过,
碰到花朵和果实,
让她们的芳香染红自己,
而她就在黎明或者傍晚,
用燃烧释放这些芳香。
一朵云,她用柔软的心走来,
碰到山峰,装点山峰的神秘,
碰到高楼,抚慰高楼的创伤,
碰到冬天和寒流,
用洁白的身子去温暖她们,
而她自己变成了沉重的雪,
虽然粉身碎骨,也不改其白。
一朵云,她柔软的身子里没有雪,
鲜红的雪,每个人都有,
每个人都有的雪,往往会变黑,
因此,人总是很难成其白,
而云,一朵云,
却有可能从生到死都是洁白的。
(原载2013年12月《安徽文学》增刊)
蜜蜂造访
窗户一开,一只蜜蜂它就急不可待地飞了进来,
仿佛已在窗外等了五百年。
它平稳强劲地飞着、盘旋着,寻找着它的爱。
它先在手机上落了一下,那里有我的气息,
它不感兴趣。它又在笔头上落了一下,
那里有我的指纹,它也不感兴趣。
它就朝我的脸飞来,很执着的样子,
好象战斗机向敌人的营垒奔袭,气势锐利,
好象姑娘投向情郎的怀抱,心情急迫。
我看不出它要做什么,是吻我还是蛰我。
对于蜜蜂的任何亲近我都感到心怯。
我不喜欢一只蜜蜂落在脸上。
我就向它吹了一口气,它后退一下,
继续向我飞进,翅膀鼓动的声音如飞机航行。
我再向它吹一口气,它迟疑了一下,
掉转身飞向日历,在画面前旋了旋,
撤身飞向窗口,在那里继续盘旋,似在决定进退。
我再向它吹口气,它好象品尝了一下其中的味道,
不感兴趣,或者太苦,没有花香,就箭一般飞走了,
那一瞬间,我注意到了它青春的朝气和矫健。
(原载2019年第1期《格桑花》双月刊)
下山
天黑下来,山下铁皮房里的灯却暧昧起来,
粉红的嘴儿,把脸藏在窗纱背后。
疙瘩挎起背篼,对屋里的说声我下山了,
边猴急猴急地走了,院门也顾不上关。
每月初一,牡丹妹都在山下等他,
那暧昧着灯光的铁皮房是他们的鹊桥。
这一天,牡丹妹不接客,
挂出歇业牌,房里的灯却越发妖艳了。
疙瘩下山的时候,背篼是空的,
二日清晨,当他和太阳一起上山时,
背篼却是满当当沉甸甸的。
他照例用草帽遮着兴奋红润的脸,
一路和谁也不打招呼。
他照例会在卸下背篼时,
对着屋里的说一声我回来了。
屋里的也不迎出来,
隔门帘说你把鸡窝里的蛋拾进来,
我煮了给你补身子,便继续拜佛。
(原载《飞天》文学月刊2015年9期“甘肃诗人诗歌大展”专号)
当下
当下,诗歌如云,时刻变幻着它的面孔。
每每想起昨日的姑娘,诗歌就回到了侏罗纪时代,
飞翔在天空的翅膀虽然滑稽,但却是行走的伟大飞跃。
而败落的花朵再次被风吹上枝头时,
有着心挑在刺尖的疼痛美,却也流不出一滴血。
这种美是迷乱的,也是开放的,
彷佛一拳头锤破了花窗的彩纸,看到昨夜的新娘突然老去。
仿佛诗歌之云被风吹散,落在行人的脸上,
是无数点肮脏的雨泥,却还有脂粉的气味。
(原载2019年第3期《六盘山》双月刊)
抱鱼飞翔
飞翔是一种高度,它的存在和吃饭有关,
这是生活层面的诠释;
在灵魂深处,飞翔是自由的必然选择,
它关乎生命的终极价值,
就像风一样本真,
就像天空中的鹰和大海中的鱼
——飞翔就是生活,就是幸福和荣誉。
然而,对于一只被鹰捕捉,
从辽阔的大海来到天空高处的鱼来说,
飞翔是多么的被动和悲伤啊!
生命近乎结束,眼睛依然大睁,
翅膀迎风展开,嘴巴慨然大张,
姿势显得英勇,表情不乏生动……
似乎努力飞翔的不是鹰,而是鱼自己。
那像滑板一样被鹰用利爪穿透脊梁的鱼,
大张着嘴巴喝着凌厉的风,
鲜血与疼痛一起凝固在心里,
连呼号的力气也没有。
鱼,此时将自己飞翔成了一道奇观,
如果猫看见,也许会想:
“要是此时鹰的爪子酸困了该多好!”
而我想:“刹时,肥硕的鱼将只剩一条细瘦的骨架,可惜!”
鱼,多么哀伤!
鱼,多么慈悲!
但它却用牺牲成就了鹰勇武绝伦的飞翔,
也使飞翔成为一种绝技和生存的至高境界。
(原载2013年12月《安徽文学》增刊)
艳美画皮
如果纯真和淳情的内里是善良和真诚,
我愿意你如此美丽到永远;
如果不是,我愿意我从来没有遇见你,
只当这世界是艳美的画皮,
只当我的心灵是天外来客,
累了就要回到我的星球去,
从此与这个世界没有一丝关系。
(原载2012年7月《飞天》“新世纪甘肃诗人诗歌专号”)
伤心之上盖着玉玺
来自古西夏国,却不是公主,
也不是贵胄,乃茅屋女儿。
小溪边怯怯含苞的山花,
来到黄河岸边的金水之城,
穿行于柏拉图、黑格尔、马克思的丛林,
读孔子、朱熹、毛泽东,
诵屈原、杜甫、李清照,
也望见蒙娜丽莎和麦当娜,
却始终没有将自己打开。
那颗少女的花苞,
始终那样羞怯地自守着,
始终没有开放出明艳的花朵。
告别后,大家都淡忘了她,
但她仍然记着一些人,比如我。
那年不期收到她的明信片,
淡淡的一句话,是问候也是惦念。
我回了草原的清新和祝福,
她却自此没有了音信。
我想她也该结婚了,
也该生孩子了,也该开花结果了,
也该抬起羞怯的头了。
多年后,草原深处的小草几番萋萋,
都市森林里的灯红了又绿,酒绿了又红,
金水之城走出的学子多轩车扬鞭,
古西夏国的风却传来她凋谢的消息,
说她依然含苞,洁净如她的名字,
下葬时,一只白鹤飞入月亮深处。
白玉兰花,乃是此意,
仿佛一条写在圣旨上的谶语,
伤心之上盖着皇帝的玉玺。
(原载2019年第1期《格桑花》双月刊)
作者简介:敏彦文,男,回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创作班学员。著有诗集《相知的鸟》、散文集《生命的夜露》《在信仰的草尖》、文学评论集《甘南文学夜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