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也需要资本

在我出生以前，爷爷就过世了。自打我记事起，从人们口中听得的关于爷爷个故事，大多是一种赞美之词。只有父亲对我说，在爷爷活着的时候，人们并不这样说，大家都认为他是个傻子。据说，爷爷在世的时候，家里很穷，不得不到几千里之外去打工（当时叫出外），爷爷一辈子没少挣钱，村里识文断字的人，都曾经接受到过爷爷的资助。父亲说，如果用爷爷挣到的钱买地，我们家就是地主了。到平分的时候，我们家因为没有任何财产，被评为贫农。自打我记事起，我很为爷爷的伟大壮举感到光荣。我一直想，爷爷可能看透了这个社会，知道有这么一天要平分，所以挣了钱都散出去了，落了个贫农的成分。在以后很多年里，我们家一直受到各级组织的照顾。据父亲说，因为资助村里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读书，搞得家徒四壁，父亲从很小的时候就帮着奶奶抻挂面，以此赚些钱为全家人糊口，父亲没上过一天学。我听父亲这样说，觉得爷爷不可理喻，怎么能为供别人家的孩子读书，连自家人的生活都不顾呢。

到了我上学的时候，我们家里总是保留着四缸麦子，那时家家连饭都吃不饱。我们家也一样，并没比别人家多分一粒粮食，因为父亲总说，只要能勉强生活，就要想想可能遇到灾年过不了的时候，能省则省吧。就这样，我们看着那四大缸麦子，天天喝白菜汤，吃山药，也只能吃个半饱。每年一开春，总有一些乡亲青黄不接，要到我们家借麦子，父亲就把这些麦子都借给人家。看着人家孩子拿着白面饼在我面前晃悠，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我上学了，学了算术，我觉得父亲算错了一笔帐。就向父亲建议，改改这样的做法。每年新麦下来之前，麦子的价格都在三角多，新麦子刚下来价格一角多，相差一倍。我们在新麦子下来前，把家里储存的麦子卖了，新麦下来后再买回来，这样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父亲只是笑笑，不肯定也不否定，仍然延续着过去的做法。有一次，我和一个孩子打了一架，那家人的家长找到我们家，竟然说，俺家也没沾过你加什么便宜，只是每年借你家些麦子，不是都还上了。父亲对人家说，对啊，你们家确实不欠我们家什么。父亲当着人家的面，狠狠揍了我一顿。我心里很是不服，因为我并没有对那家人的孩子动手，我们只是相互对骂了一阵子，他不小心跌了一跤，大人还找上门来闹，这算什么啊。

我上班了，在上班的前一天，父亲告诉我，小子你给我记着，俗话说，老实人常在，吃亏是本分，不要老算经济账，要知道，你觉得吃了亏，是因为你有吃亏的本钱，没有本钱，想吃亏都没人去找你。我这才明白，父亲一辈子都想吃亏。

我虽然不同意父亲的说法，但还是仅遵他的教导，每逢有亲戚朋友找上门来，都会尽自己的努力帮助人家，一来怕这些人到父亲那里去告状，二来也要个脸面。

前些年，有个自称我老家的人来找我借钱，说是因为倒烟被邻县扣了，中午赶不到家，希望借顿饭钱。我问他，是扣在路南那个饭店旁边吗？他说没错，还形容了一番。我将刚发的工资一半给他，我说，不多，足够你们吃饭的。没想到，他竟然说，这点哪够，多给点。旁边的朋友立即将兜里的钱掏出来给了他。事后，我还了朋友的钱，朋友对我说，你不够哥们，老家来人了，自己钱不够就说话。我告诉他，那是个骗子。朋友问，你怎么知道。我说，你想想，我们邻县他说的路南哪里有饭店吗？朋友说，路北有，路南没有，也许记错了。我又说，他的烟被扣了，还有心找朋友借钱吃饭么。朋友说，这一层我没想到。我再说，他说，几个人自己吃饭，能要多高档。朋友傻眼了，说，这样看来确实是骗子。朋友瞪着我说，这样说来，明知道他骗你，你却给他钱，那你不是傻子么，我没再做任何解释。

最近几年，我再没有挨过骗，因为我的生活状况实在比一般人要差得多，没有人再会骗我。

今天我才感悟，原来被骗是一种面子，要有本钱作支撑。农村人最要脸面，所以宁肯苦着自己，也要积累些资本被骗。

我这样说很多人不同意，可这是我们家三代人的被骗故事，由不得你不信。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