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语【凤麟按：凡四十则。】

吴苑曰：讽者，讥之微也。以“言”从“风”，何义焉？曰：草上之风必偃，以有形之草从无征之风，非微而何？故曰讽者讥之微也。乃次讽语第十二。

1.唐刘晏以神童为秘书正字，玄宗召于楼中帘下，贵妃置于膝上，为施粉黛，与之巾栉。玄宗谓晏曰：“卿为正字，正得几字？”晏曰：“天下字皆正，唯‘朋’字未正。”【凤麟按：唐郑处诲《明皇杂录》卷上：“玄宗御勤政楼，大张乐，罗列百伎。时教坊有王大娘者，善戴百尺竿，竿上施木山，状瀛洲方丈，令小儿持绛节出入于其间，歌舞不辍。时刘晏以神童为秘书正字，年方十岁，形状狞劣，而聪悟过人。玄宗召于楼上帘下，贵妃置于膝上，为施粉黛，与之巾栉。玄宗问晏曰：‘卿为正字，正得几字？’晏曰：‘天下字皆正，唯“朋”字未正得。’贵妃复令咏王大娘戴竿，晏应声曰：‘楼前百戏竞争新，唯有长竿妙入神。谁谓绮罗翻有力，犹自嫌轻更着人。’玄宗与贵妃及诸嫔御欢笑移时，声闻于外，因命牙笏及黄文袍以赐之。”○《唐语林》：“张说问曰：‘居官以来，正字几何？’刘晏抗颜对曰：‘他字皆正，独“朋”字未正。’说闻而异之。”】

2.晋罗友家贫，乞禄于桓温。【凤麟按：《世说·任诞》：“罗友作荆州从事，桓宣武为王车骑集别。友进坐良久，辞出，宣武曰：‘卿向欲咨事，何以便去？’答曰：‘友闻白羊肉美，一生未曾得吃，故冒求前耳。无事可咨。今已饱，不复须驻。’了无惭色。”】虽以才学遇之，而谓其肆诞，非治民才，许而不用。后同府人有得郡者，温为座饮叙别。友亦被命，至尤迟晚。温问之，答曰：“臣昨奉教旨出门，于中途见鬼揶揄云：‘我只见汝送人上郡，何不见人送汝上郡。’友乃惭回强解，不觉成淹缓之罪。”温面笑而愧焉。【凤麟按：《广记》二四六：“晋罗友家贫，乞禄于桓温。虽以才学遇之，而谓其诞肆，非治民才，许而不用。后同府人有得郡者，温为坐饮叙别。友亦被命，至尤迟晚。温问之，答曰：‘臣昨奉教旨出门，于中路见鬼椰榆云：“我只见汝送人上郡，何不见人送汝上郡？”友始终惭，回以还解。不觉成淹缓之罪。’温笑其滑稽，而颇愧焉。后以为襄阳太守。”（出《渚宫旧事》）】

3.郝隆为南蛮参军，三月三日作诗曰：“娵隅跃清池。”桓温问：“何物？”答曰：“蛮名鱼为娵隅。”桓曰：“何为作蛮语？”隆曰：“千里投公，始得蛮府参军，那得不作蛮语？”【凤麟按：《世说·排调》：“郝隆为桓公南蛮参军，三月三日会，作诗。不能者，罚酒三升。隆初以不能受罚，既饮，揽笔便作一句云：‘娵隅跃清池。’桓问：‘娵隅是何物？’答曰：‘蛮名鱼为娵隅。’桓公曰：‘作诗何以作蛮语？’隆曰：‘千里投公，始得蛮府参军，那得不作蛮语也？’”○《御览》二四九引《世语》曰：“郝隆为桓公南蛮参军。三月三日作诗，不能者，罚三升。隆初以不能受罚，既饮，览笔便作，其一句云：‘娵隅跃清池。’桓问娵隅是何语，答云：‘蛮名鱼为娵隅。’桓公曰：‘作诗何以为蛮语？’隆答曰：‘千里投君，始得为府参军，那得不作蛮语？’”】

4.宋太祖尝面许张融为司徒长史，敕竟不出，融乘一马，甚瘦。上曰：“卿马何瘦，给粟多少？”融曰：“日给一石。”上曰：“何瘦如此？”融曰：“臣许而不与。”明日，即除长史。【凤麟按：《广记》二四六引《谈薮》曰：“太祖尝面许融为司徒长史，敕竟不出。融乘一马甚瘦，太祖曰：‘卿马何瘦，给粟多少？’融曰：‘日给一石。’帝曰：‘何瘦如此？’融曰：‘臣许而不与。’明日，即除司徒长史。”】

5.后魏孙绍，历职内外，垂老始拜太府少卿。谢日，灵太后曰：“公年似太老。”绍重拜曰：“臣年虽老，臣卿最【凤麟按：《广记》作“太”。】少。”后笑曰：“是将正卿。”【凤麟按：出《启颜录》，见《广记》二四七引。】

6.唐散乐高崔嵬，太宗命给使捺头向水下，良久出而笑之。帝问曰：“水中见何物？”对曰：“见三闾大夫屈原，向臣云：‘我逢楚怀王无道，乃沉汩罗水；汝逢圣主，何为来？’”【凤麟按：《广记》二四九：“唐散乐高崔嵬，善弄痴，太宗命给使捺头向水下，良久出而笑之。帝问，曰：‘见屈原云：我逢楚怀王无道，乃沉汨罗水；汝逢圣明主，何为来。’帝大笑，赐物百段。”（出《朝野佥载》）○今本《佥载》无。】

7.唐玄宗好击毬，内厩所饲者，意未甚适。会与黄幡绰语，因曰：“吾欲良马久之，而无人通于马经者。”幡绰奏曰：“臣能知之。”且曰：“今三丞相悉善相马经。”上曰：“吾与三丞相语政事外，悉究其旁学，不闻能通马经。”幡绰奏曰：“臣卜于沙堤上，日日见丞相乘良马。”【凤麟按：《广记》二百五十引《松窗杂录》：“唐玄宗好击球，内厩所饲者，竟犹未甚适。会与黄幡绰戏语相解，因曰：‘吾欲良马久之，而谁能通于马经者。’幡绰奏曰：‘臣能知之。’且曰：‘今三丞相悉善马经。’上曰：‘吾与三丞相语政事外，悉究其旁学，不闻有通马经者。尔焉得知之？’幡绰曰：‘臣自日日沙堤上见丞相所乘，皆良马也。是以必知通马经。’上因大笑而语他。”】

8.始皇议欲大苑囿，东至函谷,西至陈仓。优旃曰：“善。多纵禽兽于其中，贼寇从东方来，令麋鹿触之足矣！”【凤麟按：《史记·滑稽列传》：“始皇尝议欲大苑囿，东至函谷关，西至雍、陈仓。优旃曰：‘善。多纵禽兽於其中，寇从东方来，令麋鹿触之足矣。’始皇以故辍止。”（参见《广记》一六四）】

9.优旃侍始皇，立其殿上。秦法重，非有诏不移足。时天寒雨甚，武士被楯立庭中，优旃欲救之，戏曰：“被楯郎，汝虽长，雨中立；我虽短，殿上幸无湿。”始皇闻之，乃令徙于庑下。【凤麟按：《广记》一六四：“优旃侍始皇立于殿上。秦法重，非有诏不得辄移足。时天寒雨甚，武士被楯，立于庭中。优旃欲救之，戏曰：‘被楯郎，汝虽长，雨中立；我虽短，殿上幸无湿。’始皇闻之，乃令徙立于庑下。”（出《独异志》）○《史记·滑稽列传》：“优旃者，秦倡侏儒也。善为笑言，然合于大道。秦始皇时，置酒而天雨，陛楯者皆沾寒。优旃见而哀之，谓之曰：‘汝欲休乎？’陛楯者皆曰：‘幸甚。’优旃曰：‘我即呼汝，汝疾应曰诺。’居有顷，殿上上寿呼万岁。优旃临槛大呼曰：‘陛楯郎！’郎曰：‘诺。’优旃曰：‘汝虽长，何益，幸雨立。我虽短也，幸休居。’于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

10.汉武帝欲杀乳母，母告急于东方朔。曰：“帝怒而傍人言，益死之速耳。汝临去，但屡顾我，当设奇以激之。”乳母如其言。朔在帝侧曰：“汝宜速去，帝今已大，岂念汝乳哺耶？”帝怆然赦之。【凤麟按：《广记》一六四引出《独异志》，“哺”下有“之时恩”三字，曹氏妄删。○此事见于《史记·滑稽列传》，然系郭舍人事，非东方朔。】

11.蜀简雍少与先主有旧，随从周旋，为昭德将军。时大旱，禁酒，酿者刑。吏於人家索得酿具，论者令与造酒者同罪。雍与先主游观，见一男子路中行，谓先主曰：“彼人欲淫，何以不缚？”先主曰：“卿何以知之？”雍对曰：“彼有淫具，与欲酿者何异？”先主大笑，驰禁。【凤麟按：《三国志》卷三八：“简雍，字宪和，涿郡人也。少与先主有旧，随从周旋。先主至荆州，雍与麋竺、孙乾同为从事中郎，常为谈客，往来使命。先主入益州，刘璋见雍，甚爱之。后先主围成都，遣雍往说璋，璋遂与雍同舆而载，出城归命。先主拜雍为昭德将军。优游风议，性简傲跌宕，在先主坐席，犹箕踞倾倚，威仪不肃，自纵適；诸葛亮已下则独擅一榻，项枕卧语，无所为屈。时天旱禁酒，酿者有刑。吏於人家索得酿具，论者欲令与作酒者同罚。雍与先主游观，见一男女行道，谓先主曰：‘彼人欲行淫，何以不缚？’先主曰：‘卿何以知之？’雍对曰：‘彼有其具，与欲酿者同。’先主大笑，而原欲酿者。”○此从《启颜录》（《广记》一六四）而文字脱漏。】

12.唐玄宗问黄幡绰：“是何儿得怜？”对曰：“自家儿得人怜。”玄宗俯首久之。【凤麟按：《因话录》：“玄宗问黄幡绰：‘是勿儿得人怜！’对曰：‘自家儿得人怜。’”○《广记》一六四：“唐玄宗问黄幡绰：‘是勿儿得怜？’（是勿儿，犹言何儿也）对曰：‘自家儿得人怜。’”（时杨妃宠极中宫，号禄山为子，肃宗在东宫，常危。上闻幡绰言，俯首久之）（出《因话录》）】

13.魏文为五官将，时临淄侯才名甚盛，几有多嫡之议。曹公一日咨于贾诩，诩默然不对。曹公问：“不对，何也？”诩曰：“属有所思。”问：“何思？”答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于是太子遂定。【凤麟按：《三国志》卷十：“文帝为五官将，而临菑侯植才名方盛，各有党与，有夺宗之议。文帝使人问诩自固之术，诩曰：‘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文帝从之，深自砥砺。太祖又尝屏除左右问诩，诩嘿然不对。太祖曰：‘与卿言而不答，何也？’诩曰：‘属適有所思，故不即对耳。’太祖曰：‘何思？’诩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太祖大笑，於是太子遂定。”】

14.齐高宗从弟季敞，性颇豪纵。高宗心非之，谓季敞曰：“卿可数诣王思远。”以王谨肃故也。【凤麟按：《南齐书》卷四三《王思远传》：“思远清修，立身简洁。衣服床筵，穷治素净。宾客来通，辄使人先密觇视，衣服垢秽，方便不前，形仪新楚，乃与促膝。虽然，既去之后，犹令二人交帚拂其坐处。上从祖弟季敞性甚豪纵，上心非之，谓季敞曰：‘卿可数诣王思远。’”】

15.湘东王绎入援台城，顿军武城，淹留不进。中记室参军萧贲以绎不蚤下，心甚非之，尝与绎双陆，食子，未即下，贲敛手言曰：“陛下都无下意。”【凤麟按：《南史》卷八十《侯景传》：“时荆州刺史湘东王绎，师于武成，河东王誉，次巴陵，前信州刺史桂阳王慥，顿江津，并未之进。既而有敕班师，湘东王欲旋。中记室参军萧贲曰：‘景以人臣举兵向阙，今若放兵，未及度江，童子能斩之，必不为也。大王以十万之师，未见贼而退，若何？’湘东王不悦。贲，骨鲠士也，每恨湘东不入援。尝与王双六，食子未下，贲曰：‘殿下都无下意。’王深为憾，遂因事害之。”】

16.祢衡被魏武谪为鼓吏，正月半试鼓。衡扬枹为《渔阳掺檛》，渊渊有金石声，四坐为之改容。孔融曰：“祢衡罪同胥靡，不能发明王之梦。”魏武惭而赦之。【凤麟按：见《世说·言语》。】

17.王方庆在政府，其子为眉州司士参军。武后尝问：“卿在相位，何子之远？”方庆答曰：“庐陵是陛下爱子，今尚在远，臣之子，庸敢相近？”武后怫然久之。【凤麟按：《新唐书》卷一一六《王綝传·赞》曰：“李德裕著书称：‘方庆为相时，子为眉州司士参军。武后曰：“君在相位，何子之远？”对曰：“卢陵是陛下爱子，今尚在远，臣之子庸敢相近？”以比仓唐悟文侯事。’”】

18.高宗出猎，遇雨，问谏议大夫谷那律曰：“油衣若何不漏？”对曰：“以瓦为之则不漏。”上因此不复出猎。【凤麟按：唐吴兢《贞观政要》卷十：“谷那律为谏议大夫，尝从太宗出猎，在途遇雨，太宗问曰：‘油衣若为得不漏？’对曰：‘能以瓦为之，必不漏矣！’意欲太宗弗数游猎。大被嘉纳，赐帛五十段，加以金带。”】

19.张真人彦頫府第灾，请赐更造。给谏黄臣曰：“栾巴噀酒，成都火灭。【凤麟按：见葛洪《神仙传》。○《后汉书·方术列传·樊英》：“尝有暴风从西方起，英谓学者曰：‘成都市火甚盛。’因含水西向漱之，乃令记其日时。客后有从蜀都来，云：‘是日大火，有黑云卒从东起，须臾大雨，火遂得灭。’”】彦頫想乏酒，故有此灾。陛下赐造后，随当赐酒。”由是止。

20.翟永龄不信佛，其母日诵佛不辍声。永龄佯呼之，母应诺，又呼不已，母愠曰：“无事何频呼也？”永龄曰：“呼母三四，便怒；呼佛千万，不怒耶？”母稍止。

21.晋武既不悟太子之懦【凤麟按：《世说》作“愚”。】，有传后意。诸名臣皆多献直言。帝尝在凌云台坐，卫瓘在侧，欲申其怀，因如醉跪帝前，以手抚床曰：“此坐可惜。”帝虽悟，因笑曰：“公醉邪？”【凤麟按：见《世说·规箴》。】

22.王夷甫妇，郭泰宁女，才拙而性刚，聚敛无厌，干豫人事，夷甫患之而不能禁。时其乡人幽州刺史李阳，京都大侠，【凤麟按：刘注引《语林》曰：“阳性游侠，盛暑，一日诣数百家别，宾客与别，常填门。遂死于几下，故惧之。”】犹汉之楼护，郭氏惮之。夷甫骤谏之，乃曰：“非但我言卿不可，李阳亦谓卿不可。”郭氏小为之损。【凤麟按：见《世说·规箴》。○崔鸿《十六国春秋·后赵录》曰：“冬十月，（石）勒与乡亲齿坐，语及平生。勒曰：‘李阳，壮士也。孤方任之，何以不来？父老归语令速来，沤麻麻之忿，是布衣之恨，孤方崇信于天下，宁仇匹夫乎！’令曰：‘武乡，吾之丰、沛也。其复之三世。’十一月，李阳至，引入欢酣，宣阳臂笑视之，曰：‘卿虽老，臂中犹有力，颇复与人斗不？孤往日厌卿老拳，卿亦饱孤毒手。’赐甲第一，拜为都尉。阳与勒邻居，岁常争沤麻池，迭相殴击。”（《御览》一百二十）】

23.陆玩拜司空，有人诣之，索美酒，得，便自起，泻着梁柱间地，祝曰：“当今乏才，以尔为柱石之用，莫倾人栋梁。”玩笑曰：“戢卿良箴。”【凤麟按：见《世说·规箴》。○刘注引《玩别传》曰：“是时王导、郗鉴、庾亮相继薨殂，朝野忧惧，以玩德望，乃拜司空。玩辞让不获，乃叹息谓朋友曰：‘以我为三公，是天下无人矣。’时人以为知言。”】

24.颜驷，汉文帝时为郎，至武帝，尝辇过郎署，见驷尨眉皓发。上问曰：“叟何时为郎？何其老也？”答曰：“臣文帝时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美而臣貌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世不遇。”帝擢为会稽都尉。【凤麟按：《汉武故事》曰：“颜驷，不知何许人，汉文帝时为郎，至武帝，尝辇过郎署，见驷尨眉皓发。上问曰：‘叟何时为郎，何其老也？’答曰：‘臣文帝时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至景帝好美，而臣貌丑，陛下即位，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世不遇，故老於郎署。’上感其言，擢拜会稽都尉。”（《文选》张衡《思玄赋》李善注引）】

25.五代李茂贞自称歧王，开府置官属，居歧，以宽仁爱物为务。尝以地狭赋薄，下令搉油，因禁城门无纳取薪者，以其可为炬也。有优者曰：“臣请并禁月明。”茂贞笑而不怒。【凤麟按：《新五代史》卷四十：“李茂贞，深州博野人也。本姓宋，名文通，为博野军卒，戍凤翔。……及梁太祖即位，诸侯之强者皆相次称帝，独茂贞不能，但称岐王，开府置官属，以妻为皇后，鸣梢羽扇视朝，出入拟天子而已。茂贞居岐，以宽仁爱物，民颇安之，尝以地狭赋薄，下令搉油，因禁城门无内松薪，以其可为炬也，有优者诮之曰：‘臣请并禁月明。’茂贞笑而不怒。”】

26.黄州黄解元麻、荆州张状元茂修，相聚蓟门。黄年少有貌，而张乃权相之子，相正总朝柄。黄戏张曰：“思公子兮未敢言。”张应声曰：“怀佳人兮不能忘。”

27.邹元标论劾张江陵，张欲置之死。侍郎周思敬早朝，会张朝门外，朝鞭未鸣，二象钩鼻相拒。周谓张曰：“二畜拒公，胡不风上杀之也？”张曰：“彼为朝廷，安可杀？”周曰：“前日邹元标劾公，不知为谁？”张勉强领意，贷元标死。【凤麟按：《明史》卷二四三《邹元标传》：“廷杖八十，谪戍都匀卫。卫在万山中，夷獠与居，元标处之怡然。益究心理学，学以大进。巡按御中承居正指，将害元标，行次镇远，一夕，御史暴死。”】

28.绍兴初，杨存中在建康，有双胜交环，谓之二胜环，取两宫北还之意。因得美玉，琢成帽环进高庙，日尚御冕。偶有一伶人在旁，高宗指环示之：“此环杨太尉所进，名二胜环。”伶人接奏云：“可惜二胜环，且放在脑后。”【凤麟按：宋张端义《贵耳集》卷下：“绍兴初，杨存中在建康，诸军之旗中有双胜交环，谓之二圣环，取两宫北还之意，因得美玉，琢成帽环进高庙，曰‘尚御裹’。偶有一伶者在旁，高宗指环示之：‘此环杨太尉进来，名二胜环。’伶人接奏云：‘可惜二圣环，且放在脑后。’高宗亦为之改色。所谓工执艺事以谏。”】

29.佛印禅师为王观文升座，曰：“此一瓣香，【凤麟按：《祖庭事苑》：“古今尊宿，拈香多云‘一瓣’。瓣，瓜瓣也，以香似之，故称焉。”】奉为扫烟尘博士、护世界大王、杀人不贬眼上将军、立地成佛大居士。”【凤麟按：宋曾慥《高斋漫録》：“佛印禅师为王观文升座云：‘此一瓣香，奉为扫烟尘博士、护世界天王、杀人不贬眼上将军、立地成佛大居士。’王公大喜，以其久帅多专诛也。”】

30.辛京杲以私杖杀部卒，有司奏京杲罪当死，上将从之。李忠臣曰：“京杲当死久矣！”上问其故，忠臣曰：“京杲诸父兄弟皆战死，独京杲今日尚存，故臣以为久当死。”上悯然，左迁京杲。【凤麟按：《旧唐书》卷一四五：“李忠臣，本姓董，名秦，平卢人也，世家于幽州蓟县。……前湖南观察辛京杲尝以忿怒杖杀部曲，有司劾奏京杲杀人当死，从之。忠臣奏曰：‘京杲合死久矣！’上问之，对曰：‘渠伯叔某于某处战死，兄弟某于某处战死。渠尝从行，独不死，以知渠合死久矣。’上亦悯然，不令加罪，改授王傅而已。”】

31.姚崇对便殿，佯跛足。上曰：“卿有足疾耶？”崇曰：“臣有腹心疾，足疾不足畏也。”【凤麟按：《新唐书》卷一二四《姚崇传》：“崇它日朝，众趋出，崇曳踵为有疾状，帝召问之，对曰：‘臣损足。’曰：‘无甚痛乎？’曰：‘臣心有忧，痛不在足。’问以故，曰：‘岐王，陛下爱弟；张说，辅臣，而密乘车出入王家，恐为所误，故忧之。’”】

32.楚昭王与吴战，败走四十步，忽遗其履,取之。左右曰：“楚国虽贫而无一履哉？”王曰：“吾悲与其俱出而不得与其俱返也。”于是楚兵无相弃遗者。【凤麟按：见唐李冗《独异志》。】

33.晋文公出伐卫，公子仰而笑。公问：“何笑？”公子曰：“臣笑臣邻人也。臣之邻人有送其妻适私家者，道逢桑妇而悦，与之言，然顾视其妻，亦有招之矣。”公寤，乃止。【凤麟按：《列子·说符》：“晋文公出会，欲伐卫，公子锄仰天而笑。公问何笑。曰：‘臣笑邻之人有送其妻适私家者，道见桑妇，悦而与言。然顾视其妻，亦有招之者矣。臣窃笑此也。’公寤其言，乃止。引师而还，未至，而有伐其北鄙者矣。”】

34.齐景公时，有一人犯罪，景公怒，令支解之，语曰：“敢谏者诛！”晏子左手持其头，右手执刀，仰问景公曰：“自古圣主明王支解人，从何而始？”景公遽舍之。【凤麟按：《晏子春秋》：“景公使圉人养所爱马，暴死，公怒，令人操刀解养马者。是时晏子侍前，左右执刀而进，晏子止而问于公曰：‘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公矍然曰：‘从寡人始。’遂不支解。”】

35.齐泯王失国，王孙贾从，失王之处。其母曰：“汝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汝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汝今事王，不知王处？”贾乃卒谋王子立焉。【凤麟按：《战国策·齐策六》：“王孙贾年十五，事闵王。王出走，失王之处。其母曰：‘女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女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女今事王，王出走，女不知其处，女尚何归？’王孙贾乃入市中，曰：‘淖齿乱齐国，杀闵王，欲与我诛者，袒右！’市人从者四百人，与之诛淖齿，刺而杀之。”】

36.景公饮酒，七日七夜不止。弦章谏曰：“君饮酒七日七夜，章愿君废酒也！不然，章赐死。”晏子入见，公曰：“章谏吾曰：‘愿君之废酒也！不然，章赐死。’如是而听之，则为臣制也；不听，又爱其死。”晏子曰：“幸矣，章遇君也！令章遇桀纣者，死久矣。”于是公遂废酒。【凤麟按：见《晏子春秋》。】

37.宣和间，乐部焦德一日从幸禁苑，上指花竹草木以询其名，德曰：“皆芭蕉也。”上诘之，对曰：“禁苑花竹，皆取于四方，道里远涉，巴至上林，则已焦矣！”【凤麟按：宋周煇《清波杂志》卷六：“宣和间，钧天乐部焦德者，以谐谑被遇，时借以讽谏。一日，从幸禁苑，指花竹草木以询其名，德曰：‘皆芭蕉也。’上诘之，乃曰：‘禁苑花竹，皆取于四方，在涂之远，巴至上林，则已焦矣。’上大笑。亦犹‘锹、浇、焦、烧’四字之戏，掘以锹，水以浇，既而焦，焦而烧也。其后毁艮岳，任百姓取花木以充薪，亦其谶也。”】

38.常州苏掖，仕至监司，家富甚啬。每置产，吝不与直。所争一文，必至变色。后因置别墅，与售者反复甚苦。子在旁劝曰：“大人可增少金，我辈他日卖之，亦可善价也。”掖愕然，自尔乃复少改。【凤麟按：宋朱彧《萍洲可谈》卷三：“常州苏掖，仕至监司，家富甚啬。毎置产，吝不与直，争至失色。尤喜乘人窘急，时以微资取奇货。尝买别墅，与售者反覆甚苦，其子在旁曰：‘大人可少増金，我辈他日卖之，亦得善价也。’父愕然，自是少悟。士大夫竞传其语。”】

39.桓公在荆州，全欲以德被江、汉，耻以威刑肃物。令史受杖，正从朱衣上过。桓式年少，从外来，【凤麟按：刘注曰：“式，桓歆小字也。《桓氏谱》曰：‘歆字叔道，温第三子，仕至尚书。’”】云：“向从阁下过，见令史受杖，上捎云根，下拂地足。”【凤麟按：见《世说·政事》。○《世说》下有“意讥不着。桓公云：我犹患其重”十二字，则桓式讥其父打人只是装样子，而桓温之以德服人之意昭然。】

40.浙帅钱鏐时，宣州叛卒五千余人送款，钱纳之，以为腹心。时罗隐屡谏，以谓敌国之人不可轻信，浙帅不听。杭州新治城堞，楼橹甚壮。渐帅携僚客盛观之，隐指却敌，佯不晓曰：‘设此何用。’渐帅曰：‘君岂不知欲备敌耶。’隐谬曰：‘审如是，何不向里设之？浙帅大笑：“本欲拒敌，设于内何用？”对曰：“以隐所见，正当设于内耳。”【凤麟按：见《梦溪笔谈》卷十三。○《笔谈》下云：“盖指宣卒将为敌也，后浙帅巡衣锦城，武勇指挥使徐绾、许再思挟宣卒为乱，火青山镇，入攻中城，赖城中有备。绾等寻败，几于覆国。”语意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