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海子最爱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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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谁

 

《野鸽子》

 

当我面朝火光

野鸽子在我家门前的细树上

吐出黑色的阴影的火焰

 

野鸽子

这黑色的诗歌标题我的懊悔

和一位隐身女诗人的姓名

 

这究竟是山喜鹊之巢还是野鸽子之巢

在夜色和奥秘中

野鸽子打开你的翅膀

飞往何方？在永久之中

 

你将飞往何方？！

 

野鸽子是我的姓名

黑夜颜色的奥秘之鸟

我们相逢于一场大火

 

海子卧轨自杀，在海子的葬礼上，海子的女友“隐身女诗人”叶戈归来，面对的是海子的追悼会，致辞人西川在大会上讲海子的意义。叶戈本来是去远游，跟海子相约在最初相遇的德令哈相会，二人阴错阳差地错过，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爱的是海子，可是海子却永远离去，她想知道为什么海子会自杀，谁是海子最爱的人，开始去海子生命中出现的那些人中寻找答案。

 她取出海子送给自己的《野鸽子》手稿，朗诵了海子的《野鸽子》，他们相信了她就是海子诗中所写的“隐身女诗人”。在海子从西藏返回的路上，他在德令哈野外的帐篷中遇到叶戈，他们在篝火边喝醉，酒后在帐篷中同眠。次日他们二人一起坐火车离开，看着铁轨伸向一望无际的远方，海子说这像登上天国的“天梯”。叶戈在旅途中间跟海子分别，不过海子塞给她自己为她写的诗歌《野鸽子》，上面留下自己的地址。

 

《四姐妹》

 

荒凉的山岗上站着四姐妹

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

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

 

空气中的一棵麦子

高举到我的头顶

我身在这荒芜的山岗

怀念我空空的房间，落满灰尘

 

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光芒四射的四姐妹

夜里我头枕卷册和神州

想起蓝色远方的四姐妹

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像爱着我亲手写下的四首诗

我的美丽的结伴而行的四姐妹

比命运女神还要多出一个

赶着美丽苍白的奶牛走向月亮形的山峰

 

四姐妹抱着这一棵

一棵空气中的麦子

抱着昨天的大雪, 今天的雨水

明天的粮食与灰烬

这是绝望的麦子

请告诉四姐妹：这是绝望的麦子

永远是这样

风后面是风

天空上面是天空

道路前面还是道路

 

海子有四个女友，前三个分别是初恋B、昌平S、达县P，分别是理想、生活、归隐的化身，第四个却充满争议，我因为写作最初受海子影响最深，后来又写作有关海子的电影，曾经读过海子的全部传记，其中受燎原先生《海子评传》启发，我觉得他的第四个神秘女友就是“野鸽子”，这首诗就是写跟“野鸽子”的邂逅，全篇是一个一夜情的场景，只要把野鸽子想象成一个女人，一切就可理解了。现代世界在一体化，这首诗在观念上其实是现代的，是自由爱情的书写。

 

《给B的生日》

 

天亮我梦见你的生日

好像羊羔滚向东方

——那太阳升起的地方

 

黄昏我梦见我的死亡

好像羊羔滚向西方

——那太阳落下的地方

 

秋天来到，一切难忘

好像两只羊羔在途中相遇

在运送太阳的途中相遇

碰碰鼻子和嘴唇

——那友爱的地方

那秋风吹凉的地方

那片我曾经吻过的地方

 

波若是海子在中国政法大学的学生，在一次野炊的篝火朗诵上，波若和海子一见钟情，他们当即赶到波若的故乡蒙古草原上，在那里的一个湖——海子上，他们在羊皮筏子上度过难忘的一天，晚上他们在一个蒙古人的帐篷度过，海子的笔名正式定下来。在上美学课的时候，海子问学生喜欢的诗人，波若居然说海子，海子朗诵了他新写的《亚洲铜》，隐晦写他们在蒙古草原上的事。二人开始热恋，他们在海子的《给B的生日》诗中一起过生日。他们即使分隔两地，也每天互相写信，一个在乡下的院子，一个在高档的别墅，埋下二人爱情悲剧的隐患。波若带着海子去见父母，波若的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当面讽刺海子贫穷，海子愤而离去。此后他们的关系若即若离，毕业时波若开始变得现实起来，准备到深圳去工作，因为那里的工资是内地的十倍，他们最终在大雨中分手。

 

《打钟》

 

打钟的声音里皇帝在恋爱

一枝火焰里

皇帝在恋爱

 

恋爱 印满了红铜兵器的

神秘山谷

又有大鸟扑钟

三丈三尺翅膀

三丈三尺火焰

 

打钟的声音里皇帝在恋爱

打钟的黄脸汉子

吐了一口鲜血

打钟 打钟

一只神秘生物

头举黄金王冠

走于大野中央

 

我是你爱人

我是你敌人的女儿

我是义军的女首领

对着铜镜

反复梦见火焰

 

钟声就是这枝火焰

在众人的包围中

苦心的皇帝在恋爱

 

叶戈去找斯钦，斯钦讲海子在文化馆讲自己“元素”的诗学主张时相识。斯钦带海子去一个旧宫殿改造的舞厅跳舞，他们在《打钟》中起舞。斯钦要跟海子结婚，虽然海子也希望融入普通人生儿育女的生活，可是他还惦记着梦想，不想被婚姻束缚，最后缺席订婚仪式，斯钦嫁做人妻。

 

《冬天的雨》

 

一只船停在荒凉的河岸

那就是你居住的城市

我的外套肮脏，扔在河岸上

我的心情开始平静而开朗

 

河水上面还是山冈

许多年前冒起了白烟

部落来到这里安下了铁锅

在潮湿的天气里

我的心情开始平静而开朗

这不是别人的街头，也不是我梦中的景色

街头上卖艺人收起了他彩色的帐篷

 

冬天的雨下在石头上

飘过山梁仍旧是冬天的雨

打一只火把走到船外去看山头的麦地

然后在神像前把火把熄灭

我们沉默地靠在一起

你是一个仙女，是冬天潮湿的石头

你的外表是一把雨伞

你躲在伞中像拒绝天地的石头

你的黑发披散在冬天的雨中

混同于那些明媚的两省交界的姑娘

在大山的边缘，山顶的雪已隐然远去

像那些在大河上凝固的白帆

我摘下你的头巾，走到你的麦地

这里粮食虽然是潮湿的

仍然是山顶的粮食

 

叶戈到四川的小镇见到安瓶，安瓶讲他们一直有书信来往。安瓶跟海子见到成都诗人小尚，小尚为海子在小酒吧举行“海子之夜”朗诵会，接龙朗诵海子的《祖国或以梦为马》，海子把小尚当成知己。海子跟安瓶在南方小镇度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她约他一起归隐田园，他却惦记着外面的世界，最后还是登船离开。

 

《日记》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叶戈以为海子爱的是波若，苇岸说海子虽然爱过她们四个，不过认为她们都辜负了他，所以写下《四姐妹》，其实他爱的不是波若，不是斯钦和安瓶，也不是她，而是诗中的“精神恋人”，就像曹植的洛神或者但丁的贝亚特丽斯。叶戈说自己在德令哈一直没有等到海子，苇岸让她看《日记（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她才知道海子曾经去德令哈找她，只是他们阴错阳差没有遇到，叶戈读后泪如雨下。

 

海子日记：想起八年前冬天的夜行列车，想起最初对女性和美丽的温暖感觉——那时的夜晚几乎像白天……她是白天的边界之外的异境，是异国的群山，是别的民族的山河，是天堂的美丽灯盏一般挂下的果实……吸引着我那近乎自恋的童年时代……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叶戈到山海关下的海边，在那里看到一片桃花林，桃花林中有一座木屋，木屋前面有马匹。海子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中，骑马载着白衣少女奔向远方，叶戈不知道那个白衣少女是四姐妹中的谁，或者多半是自己的精神恋人。

叶戈再次乘着火车到德令哈，看着海子陈列馆中巨大的遗像泪流满面，在陈列馆上空是变幻万千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