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纪录片导演刘郎访谈录

标签:
刘郎纪录片导演电影西藏的诱惑 |
分类: 戏剧时代:影视剧本及资料 |
著名纪录片导演刘郎访谈录
郭建强:刘郎老师,您离开青海已有十几年,青海的朋友和观众非常挂念。您的文风文貌有什么变化吗?
刘郎:知道青海的朋友,特别是你们这些办报的朋友还这样记挂我,非常感谢,同时也要感谢青海的报纸。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间,《青海日报》的陈逸、王羊、李来予、霍军、曲在永、陈秉智、谷风等多位老师,都曾经多次编发我的稿子,虽然那时的习作还很幼稚,但因为那时的写作热情很是高涨,又有这些编辑老师的指点,在文字训练方面还是很有收获的,至少打了一些基础。后来,我在从事电视创作之余,《青海日报》的青年编辑张晓颖同志,又在她多年主持的《文化园地》专版上,编发了我的许多艺术杂感式的文章,为我进一步的文字试炼,提供了新的天地。可以说,我在青海生活三十多年,还真有一种与《青海日报》共始终的意思,要说难忘青海,首先难忘《青海日报》。
从文风文貌的本质而言,一个人一生不会有根本性的变化,虽然当时弄点“古典加民歌”的东西,但我看和二十年后的《西藏的诱惑》里的那些歌词也没有太大区别,区别的是精神环境变了。
郭建强:您祖籍河北,什么时候到青海的?
刘郎:我是跟着母亲投奔姐姐才到青海的,去青海那年我才9岁。那时,西宁城还很古朴,人口也不多,除了湟中大厦等建筑,几乎很少有楼房,城墙也还在,西门南门还像现在北京的德胜门一样。我初到青海,在观门街小学上三年级,那条巷子很少有行人,一些妇女在街上拧麻绳,用现在的话说真是一道风景。后来在西宁三中上初中,这是一所很有田园风貌的学校,校园里有许多菜地,有水渠与土桥,古老的杏树上果实红硕,景色非常好,当时我已经迷上了唐诗,觉得这就是田园诗歌的景象。西宁三中的张延年老师是教语文的,对我很器重,多次表扬过我的作文与大楷。可惜在三中没有读到初三就休学了,去学了无线电技术。工作多年以后,到北京两次进修混文凭,则是后话。想必现在我的母校西宁三中,也早已不复旧观了。
郭建强:您在青海生活和工作多年,怎么看待这块高大陆,怎么理解青海的文化?
刘郎:有的人一提到青海,就用“边远落后”这个词,我不认同。二十年前,哪里不落后?边远倒是事实。恰恰因为边远,青海才具有了自己独特、独到、独有的文化特色。加上“反右”等历史原因,青海才汇聚了一大批文化精英,使得青海的文化格调,达到了独有的高度。青海的文化特色有两块,一是牧野文化("牧野流烟"的牧野),二是庄廓文化,能兼具二者于一地,在全国并不多见,可以说,这两点也是青海的精髓。真正肇始于上世纪50年代的五风汇聚和走向开发(如本人歌词习作《青海人》所写),虽然已是我们在摄影上经常说的“前景”,但上述那两种文化主调,却是青海富有历史深度的“景深”。
农耕文化的古朴安详与亲和自然,上承马厂,下逮今天,在湟水流域体现得十分充分。我曾有一年的时间,住在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新民公社的地湾山,这是典型的脑山与浅山结合的地带,那里的生活,对我影响很大。有时一人走山路,七拐八绕,在不见任何树木的山沟里,却突然发现一株灿然开满杏花的老杏树,那感受真能让人掉眼泪,也让人悟到了故土沧桑的深层意味。《故土沧桑》是左良先生送我的一幅木刻作品,至今还保留着。在民和山区的那一年,我每天背《古文观止》,也模仿陆放翁与郑板桥七律中的联句,对地湾山的生活练着作写生。犹记得曾写过“社员人人会山曲,庄廓家家种牡丹”“卉片仍红花近死,嘴角还黄学鸟飞”,以及“驴粪煨炕当炭火,雨水储窖作天泉”等句子,当时眼前的景物至今难忘。除此之外,我还练着写一写明清小品式的札记。古典意蕴与生活现实的结合,这习惯我一直保持到了江南,我那些江南的片子,其实也都是当年生活的延续,生活也是艺术。生活的艺术绝不仅指舒适的物质生活,对生活情趣的理解和融入是最重要的。这种意思,张岱和李渔以及后来的林语堂,早已说绝了。
至于包括牧野文化的西部的莽远雄浑,我是在从事电视创作之后,才逐渐认识的。我写过一篇文章,《青海日报》也刊登过了,叫作《匹马孤征于惊沙大漠之间———序王怀信新作》,说的就是对西部的大感觉。当然,“孤征”并不是一个人,但想起与我一起远征多年的杨宏兄弟已经罹难多年,总使人黯然神伤。由此想到了在我成长中让我长期受益的许多朋友,如林锡纯老师的古典文学修养,王浩老师的文艺创作特点,朱乃正老师的关于美术书法的见解,都对我帮助很大,还有青海文艺界的一些好朋友,对我都有影响与帮助,我非常怀念他们。我离开青海的时候,在站台上有八十二位朋友前来相送,可以说我们是洒泪而别,这种友情,本身就是我一生的精神财富。怀念他们,套用一句唐诗“刘郎已恨蓬山远”,倒很恰切。
郭建强:离开青海后,您又创作了多部电视片,以江南题材为重,它们与青海有精神上的关联吗?
刘郎:我的一些习作,甚至包括了后来的江南题材,可以说是直接受惠于青海的阳刚之美与雄强之风,有人写文章说《苏园六记》一上来就不太象南方人写的,而是一种《清明上河图》式的架势,说的就是这一点。近年来,对我的创作帮助最多的,北边是朱乃正老师,江南是陆文夫老师。后来许多作品,都是陆老师给我出的题目。江南文化也有江南文化的精微与深妙,不悉心研究,光靠豪放也是写不深的,就像我说过的,“豪放而不空洞,婉约而不缠绵,至难也。”
今年春节我给自己写了一张贺卡,自撰的句子是:“几度征鞍眠雪野,一篙春水过梅村”,后面说的是对江南生活的感受,前面一句,则是对在青海从事电视创作时的总结,虽然艺术化了,但感受还是很真切的。遗憾的是朱乃正老师要到九月份才从欧洲回来,不然很想请他书写之后给贵报作标题。
郭建强:《西海都市报》陆续刊出《走出青海的文化名人系列报道》后,有很多读者来电要求我们采访您,他们想与远在他乡的文化骄子刘郎先生神饮一杯。
刘郎:看到了贵报的《走出青海的文化名人系列》,很受教育,也很惭愧,因为我既不文化,也非名人。我没有奋斗故事,也没有什么动人细节,这些年最大的收获,只是还算读了一点杂书。记得刚离开青海到江南,举目无亲,这竟有了一夜一夜看书的时间,开始时点读路大荒编辑的《蒲松龄集》与百花文艺出版社的《孙犁文集》(孙犁先生是我家乡的人,我特别敬重他十年动乱后的作品),之后是点读明清笔记与传统竹枝词,凡是能找到的竹枝词,我几乎都收罗到了。看竹枝词主要是练口语,写解说也能用得着。去年开始,为了拍摄王阳明,我又弄了一架子明代的历史和与心学有关的书籍,几个月看下来,确实很累,但也有收获,最大的收获就是深感自己的中国思想史方面的底子太差了。一个人的童子功没练好,后来就要走很多的弯路,代价往往是加倍的。待关于王阳明的片子《乡关何处》作出来,一定找个机会向关心我的青海的朋友们汇报汇报,也算一偿“总是关山旧别情”吧。
感谢我的第二故乡那些还依然记得我的朋友们,也感谢《西海都市报》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互道珍重的机会。
刘郎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