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2011-02-08 10:35:38)
标签:
杂谈 |
分类: 行走新教育 |
谁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读罗汉道格网师2010年生命叙事
干国祥
读罗汉道格2010生命叙事,想起一首伟大的诗,里尔克的《预感》。
如果说大多数堪称优秀的人终其一生,只完成诗歌的第一小节的话,那么罗汉道格完全有幸可以说正在实现诗歌的第二小节:
我像一面旗帜被空旷包围,
我感到阵阵来风,我必须承受;
下面的一切还没有动静:
门轻关,烟囱无声;
窗不动,尘土还很重。
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我舒展开来又蜷缩回去,
我挣脱自身,独自
置身于伟大的风暴中。
因为天生的幸运(智商不低,家庭稳定而且上进),加上少年时的努力,许多人在踏上工作岗位之初,便成为注定的优秀者,这种优秀甚至会让他们有鹤立鸡群的优越感。
然而这种优越感并不总带来幸福与成就,因为这种相对的优越感甚至仅仅只是“她们”的资源,而还不是内在生命本身,“她们”要在这个处境中真正地找到自己,还得由自己来重新作出抉择。
她们中的某些,会投身于公开课,从中找到优越感和成就感。公开课(优质课),是中国教学孳生出来的一个“孽种怪胎”:它和大多数从教者无关,先天地喜欢那些生得清秀漂亮、口齿清楚伶俐的男性女性;它的地点与其说是在教室里,不如说是在舞台上;它的时间也并不是在前后相继的课程中,而是几乎会把所有的时间,都服务于它,以谋求“一课成名天下知”的结果……
她们中的某些,侥幸因为容貌不够出众或者口齿不够伶俐,或者相对内向,不爱舞台上的生涯,便有可能栖身于文字,成为一名阅读者和书写者……
她们中的某些,会成为小资,游离于教育圈子的边缘,活得滋润而绝不枯竭……
她们中的某些,会机缘巧合成为领导,显现生命能量的另外一面,但也因为生不逢时,这生命能量的大多数,浪费在上下奉迎而不是在教育的管理和研究上……
只要没有堕落成为不再反思的,她们便仍然会在芸芸众生中偶尔地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意识到自己的某种卓然的品质,但同时这种意识也可能是对环境的一种厌憎或者埋怨,从而生出生不逢时、生不适地的感慨:
我像一面旗帜被空旷包围,
我感到阵阵来风,我必须承受;
下面的一切还没有动静:
门轻关,烟囱无声;
窗不动,尘土还很重。
在罗汉道格的叙事里,有对自己经历的一个简单的回顾:
从小到大我一帆风顺,工作第五年,评为“小学高级教师”职称;工作第十年,又顺利评到“中学高级教师”。老教师们都说,你就再等五年,等着工作年限够条件时候评特级吧。
这里有一个字特别耐人寻味:等。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相伴的词语:年限。
而与此相关的还有一个词语表示了职业的一种标准或者阶梯:职称。
这些词语连在一起,就画出了一种教育的标准程序:教师的职业成就由职称来显示,而职业成就取决于年限,你为了达到那个成就,你需要“等”。
在这样的生命叙事中,我们一年年有过多少热泪盈眶的故事,有过多少悔恨与喜悦交加的故事都不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职称需要的那些条件与数据(包括你工作的年限),因为职称将意味着你更为丰厚的工作回报,更加高人一等的感觉,更加多的资源与自由……
是年限而并非岁月,是职称而并非缔造完美教室、开发卓越课程的梦想。
但谁能不爱职称?因为它意味着职称所能带来的那丰厚的一切!那么,你就同时也爱这职称所需要的那一切吧。
有个笑话说孔子如果评职称会遭遇到怎样的处境,而这就是现代体制带来的对人的异化的可能性。
于是这些优秀的旗帜,在体制的格局中,在体制化的职业生涯中,在空旷的寂寞中,感到莫名的阵阵来风,却必须承受那寂寞和年限。在这种“等候”中,一切死寂,门轻关,窗不动,尘土还很重。
然后,这世界总会有某处闪耀着创造的光芒,或者已经开始涌动着某种生机。
对我而言,2004年的《教师之友》,以及宁波和浙江省的中语教研活动,2005年的华德福教育,2007年的新教育研究中心,都是这种大地生机的涌现,而我恰逢其时地站在那里,蒙受了那份创造的冲动。
这往往并非是风暴突如其来侵袭我们的结果,而是我们长久寻找着生存风暴的结果。
因为这些优秀的旗帜在根本上,渴望着一种更为本真的创造生活,而不甘心于格式化的职业生涯。
所以,与其说是罗汉道格偶然碰上了新教育,倒不如说是罗汉道格在无目的地内心寻找中,终于找到了新教育。于是:
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我舒展开来又蜷缩回去,
我挣脱自身,独自
置身于伟大的风暴中。
这一年的叙事已经不必由我重复,这伟大的风暴事实上并非外在,而完全乃是罗汉道格内在的风暴。
虽然桥西年会上新教育研究中心主持的“网师叙事单元”确实感人与精彩,但仍然会有大多数人在带着感动离开会场的时候,把这份感动从此封存——因为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或者,他们从这里误读出的是另外一种声音,譬如成名、成功,而不是真正的成就生命。
而罗汉道格是已经准备好的,桥西年会或者银河小学的开放周,都只是遭遇一根火柴——火柴只能使合适的柴禾燃烧,并不能够使石头和还青湿的柴禾燃烧。
而网师的热烈,如果没有李亚敏们、罗汉道格们的燃烧,网师又能够是什么呢?它又能够在哪里呢?
网师,在根本上乃是一种精神,一种思想,然而由此而生成一种理型(我指的是对卓越教师的理解系统)。
但如果没有人将这种精神活出来,它就只不过是死的词语,空的梦想,自欺欺人的新处世格言。
除非像飓风大姐这样燃烧起来,除非像侯长缨们这样坚守着梦想并期待明天枝头的辉煌……
否则便没有网师,便没有儿童课程,以及完美教室。
但这个过程,事实上也是一个蜕皮的过程,是一个极其疼痛的过程,而远不是罗曼蒂克的故事。
于是在这样伟大的风暴中,一个人会不断地舒展开来又蜷缩回去,但最终,他将挣脱自身,完全地置身于风暴之中,而不再考虑这风暴中有谁相偎相依。
这将是一种最后的孤独,因为真理的实现最终完全是个人的事,是真理再一次于我们个体身上得以成就自己……
这样的境界,罗汉道格终将寻觅到、遭遇到、活出来,但还不是现在。
现在,只是伟大的风暴已经从她心中涌起,她纵身跃入这风暴之中,说:
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