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婆娘沿着孝妇河散步的时候，玉兰花开得正妍。我看看玉兰花，再看看婆娘的脸，站在阳光里哈哈大笑。

阳光真好，暖得我想干点什么坏事了。

我们大概一年多没有结伴出行了。我们一般是天黑以后出来活动，像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勾肩搭背的现象很少见，老夫老妻的，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

婆娘指着柳树说：我喜欢刚抽出嫩芽的柳条。

我告诉她，这叫“杨柳堆烟”懂不？

如烟似雾，远看近无，要的就是这种半实半虚的妙境。

婆娘撒开我的手臂，边走边拍手，瞪着眼看玉兰花开。

我知道玉兰花是上海的市花，玉质冰姿，这个季节，一定在申城各处美目盼巧笑倩。不知道唐小冲教授是不是又开车驶入左行道，在交警的眼皮子底下开进十里花香的某处公园，用她的单反记录阳春三月。

我之所以想起小冲教授，是因为我刚刚动笔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她在QQ里探头问道：胡胡，你捡到砖头了么？我告诉她：砖头太小，我正在开山取石。

婆娘还在拍手，还在看花。她说拍手是养生之道，我说拍手是神经病之道。她就不拍手了，开始拍我。我看着满天的风筝，宁死不屈。

婆娘信誓旦旦：等我老了，天天到公园散步。

我惊讶地看着她：不会吧？亲爱的，你够老的了。

她又开始拍我，说我欠揍。

这样好的春天，就算是没有玉兰花一样的女子陪，有个半老虞姬打情骂俏的也不错。更何况，这么多年来，虞姬二代不但给我洗了十五年的衣服，还学会了蒸馒头，挨点揍就挨点揍吧。

孝妇河从留仙湖公园穿过，两岸是万条丝绦的杨柳，正是春光惹人醉的好时候。据说这条河就是神仙帮孝妇解除担水之苦而来的，真让人肃然起敬啊。我没打算把这个故事讲给虞姬二代听，她要是以后不洗衣服了怎么办。

你看，她的手又不自觉地揽着我的腰了，看上去仿佛又回到了我们的青葱年代。那时候，是我搂着她的杨柳细腰，鞍前马后的，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们熟悉的就像一个人。

我们沿着孝妇河西岸且走且停，两边的回廊有几个和我们当年一样的年轻人，抱得很紧，丝毫不在乎来来往往的人。也许是受了这样的传染，当我在一条石凳上坐下的时候，虞姬二代就顺势把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想和我一起慢慢变老。

我拿出手机上网，看网上一个褶子哥被小女子挠得满脸桃花开，就忍不住笑得颤肩。我老婆抬起头来问我笑什么。我说你注意到公园里的桃花了么？现在正含苞待放，过不了几天，桃花朵朵开，这难道不开心吗？她说我神经病。我说，如果一个男人经常欺负女人，该不该挠他？虞姬二代很肯定地点点头，并做出了要挠人的姿势。

由此我的心情大好，中午特地给老婆做了一道家乡菜——鸡蛋虾。这道菜原本是用蜢子虾酱做的，我改用了蛤蜊肉来做，奇鲜无比，这里免费传授一下。将跑过沙的蛤蜊煮好，一个一个择出肉来，切上大把的葱花，加盐加油加酱油，打一个鸡蛋一通搅拌，最后在上面再打一个鸡蛋轻轻均匀散开，放在锅里蒸十五分钟即可。

吃饱喝足，我躺在床上小睡，梦里是一簇一簇的紫色的勿忘我，散步时见过的。

睡醒后，虞姬二代已经去上班了，带着我给她做好的鸡蛋虾。

前几天，虞姬二代还拿回来旅行社的宣传单让我看。我说，咱自己去，看看江南的油菜花，黄灿灿的，满天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