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课的女教师带领着一群正在发育的孩子们于繁杂的知识海洋泛舟，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边盯着黑板上端钟表里颐指气使老气横秋的秒针。此刻，窗外是灰色的天穹，秋雨正百无聊赖地下着。

    这是一个枯燥而空洞的时刻，我的心布满了褶皱。游目窗外，灰暗的屋顶赫然竖在时空的路口；更远处，是更高的楼和可以称之为山的高一点的丘陵。

    屋顶早已面色苍苍，全然没有置身云端的飘逸。中国的建筑大多一本正经，不善于梦想的范式。加之年久失修，残破得有些凄凉，理性得近乎冷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末世的惨淡。也许，到了春和景明的时节，这些高高在上的半死不活的东西会更加面目可憎。它挡在我们想象的出口，虚伪，顽固，高傲，以至于我的内心始终悸动着一丝阴影。

    单纯而热情的学生正在聆听。坐在前排的女生陷在恐怖的题目里，一脸的兴奋。我能想象他们的体验，绝然没有痛楚的感受，而我不合时宜的思考已经说明我是一个多余的人。没有人提醒他们扔下道貌岸然的课本去放风筝，说了他们也不肯，反而诧异我神经是否有问题。这是一个可笑的推论，正像我们给眯着眼睛沉睡的花猫讲佛经一样，自讨无趣。他们正在聆听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诗人的呐喊，一个比我更不靠谱的诗人用他嘶哑的喉咙狂吠。他，被编入课本，被稚嫩的嗓音唱来唱去，不知道是该沮丧还是手舞足蹈。而他自认为的高尚的品质，在我们的这个时代，顶多被当作樱桃放在精神的蛋糕里观赏、解闷。有一点可以肯定，之所以反反复复诵读，因为它是求取功名的必需。在所谓的象牙塔里，没有不沾功利的东西，这是一个极大的嘲弄。诗人死了，他的声音留了下来；诗歌死了，云端之上成了孤魂野鬼。

    而我也在用同样的方式上课，并且，在这一次的思考之后，我并不打算有什么改变，这是地地道道的伪善。所以，云端之上的事情只是说说，无非是添了一点貌似高尚的雅趣，说我神经有问题一点都不错。还是看看窗外吧：雨还是没完没了地下，屋顶依然不可冒犯。好了，这就是一切。

    想想我们的生活，能比这个好多少！习惯了卑微的苟活，适应了功利的包裹，云端之上？说说而已，包括被称之为诗人的诗人，也包括像我这种只咋呼不实践的伪善者。我们生活在这样的屋顶之下，竟然还抱怨浪漫少得可怜，可是我们谁都不愿意将稳固的厚重的屋顶掀掉，以便于能置身云端之上。云端之上没有金钱，这就是最可靠的逻辑，实际情况便是如此。

    好吧，看一看总毫发无损吧？然而，你知道的，当一种习惯成为必然，你便失去了某种功能。你说，这房子，盖得真大，真高！你又说，这天，云这么厚！或者，伸着腰懒洋洋说，太阳太刺眼了！就是这样，谁也改变不了的木讷迟钝，正慢慢成为我们的品质。

    下课了，我走出沉闷的屋子，冷风扑面而来。形而上的东西依然是形而上，我苦笑，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