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三八，春天就在窗外。

 

想起了很多女人，想起了她们的容貌、微笑、伤痛以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们当中，有满脸皱纹的奶奶，有仍在风雨中奔波的母亲，有豆蔻不在、相濡以沫的妻子，有花枝招展、阳光灿烂的女儿。她们，是一个性别群体，是我们生命里的温暖的背景，是我们一生的爱。也许找不到更恰当的词汇来表达这一个群体的美丽，也找不到合理的方式来表达我由衷的敬意。想想她们，心在说：不能没有你。

 

奶奶是在一个冷漠的冬天离开的，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听妈妈说，她是一个过分善良、沉默寡言、忍辱负重的女人。她一辈子都没有留下一张照片让我去敬望她的容颜，揣摩她的心思。她只留下了六个儿女和一段辛酸的人生，像一部发黄的残书，在时间的残酷的冲刷中渐渐被人遗忘。

 

我站在她的墓前，盯着她的名字，想象着一个叫“傅冬”的女人，如何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冬天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她注定与冬天有缘，也注定了在冬天结束她的生命和无法继续的幻梦。我甚至能看到她凌乱的发丝，遮掩着一双忧郁的眼睛；还有她的双手，浸泡在冰水里的皲裂的通红的手。她慢慢搓洗着刚刚出生的儿子的尿布，忍受着断爱的大痛，一点一点将自己推向命运的悬崖。她太累了，已经无法再洗完最后一块。她甚至忘了没有满月的孩子还在大炕上哭着寻找她的乳汁。她顾不了那么多了，身子向后一倾，优美地倒在冬天巨大的魔掌中，永远地离开了春天。

 

写到这里，我已满眼含泪。我多想溯时光而上，找到她，轻轻倒在她的怀里，让她的双手从我的脸上抚过，让她的眼泪滴落在我深情的注视中。我多想，多想叫她一声奶奶，让她的脸上绽放春天般的笑容。但是不能，永远不能。

 

逝者如斯，我已经无法走到那个年代，跟不上悲痛的速度，抓不住那一丝伤感。我静立在她的墓前，静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风有一点儿急，吹起黑色的纸灰，在半空打了一个旋，慢慢落在粗糙的墓石上。我不怨恨任何人，我只是想念，想念从未见面的我的奶奶。

 

时光走得太快太急，一转眼，妈妈就老了。她很幸福，因为她有一双儿女，儿女在思念她。我也很幸福，有妈妈在，我的生命永远不会失色。我的眼前，她苍老而慈祥的目光温暖着我，给了我永久的春天。还有朝夕相处的妻子，她的心里放着我的一切。还有我的女儿，正用她天使般的眼睛等待着我的疼爱。……

 

这是一个节日，是她们的节日，也是我的节日。第一次这么郑重地看待这一天，而不是像以前像大多数人那样只是把它看成时光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无论离开的，还是健康快乐陪伴着我们的，都是我眼中的天使，我把最高的崇敬送给她们，为她们献上一束盛开的春天，并大声告诉她们：我不能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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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