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于1923年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做过一次名为《娜拉走后怎样》的演讲,称娜拉走后要么堕落要么回来要么饿死,并痛陈“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
鉴于上述说法,我也要在此赶一下潮流,说说黄健翔的辞职。首要的是黄健翔是谁。他既不是划时代的革命性的娜拉,也不是可以堕落成妓女的孱弱者,他是全国颇有名气的体育解说员。娜拉之所以只能做一个出走的姿态而实际无路可走,大抵在于经济上全有赖于丈夫,好比无水之鱼,堕落饿死是在所难免的。黄则不同,一个位至中央台的解说员,其身价不可估量,无论如何总无茶米之忧。大众如此一哄而上,除了新闻界久无可大肆炒作的材料终于抓住一条可炒之鱼外,还无形之中暴露了另一个肮脏的心理:媚俗从众和趋炎附势。辞职在这个时代已是屡见不鲜的常事,有时你不辞可能迟早被炒,本来用不着大惊小怪。但这一次好像颇有点百姓炒政府的味道。你想,好好一个中央电视台,千载难求之全球超大媒体,即使有什么委屈干系,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最后说不定还会做了什么主任副台长之类的高官,这不是将荣华富贵前途命运拱手相让吗?你看体育频道兼其他频道的某某主持人,硬是占着xx不让,这多聪明。不像曾经的某综艺类红人,实在肚子里修养差,即使搞一个“什么视点”也难挽救颓势,辞职最聪明不过,这叫适可而止,否则让全国人呕吐惹出麻烦,事就大了。还有,你看那些广播学院的学生在“挑战xxx”节目中,让那些个所谓什么什么评委的家伙搞得如此没有了人格尊严,还是争抢着上,随便你怎么糟蹋。既然都有这样的心理,黄健翔也就太不合时宜,你是谁?你凭什么?中央台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你以为你是体育皇帝?想喊意大利万岁就喊意大利万岁?得瑟完了甩手一走,天下还有王法没有?按大众的想法,你黄健翔只有老老实实上班做你的工作,有委屈先憋着,个人能大于集体吗?另外,中央台实力也忒大了,压着其他媒体喘不过气来,这次正好有一个机会,牺牲一个黄健翔,幸福无数小媒体,真叫个大快人心啊。你中央台怎么了,我不想干就走,你能把我怎么样?好了,这一回小媒体就偷着乐了,准备看好戏了,可惜黄健翔不是等闲之辈,对中央台感激涕零、好话说尽,还专门开了记者会澄清了事实,这叫留着后路。于是这些个记者们有了很多失落感,没有猛料的新闻就是臭鱼烂虾,那就造吧,这种伎俩是最后的一招。
黄健翔为何辞职?总是有原因的吧?身体原因?那可以请病假休息,何必来硬的?看来鲁迅说得对,那是梦醒了。但黄健翔还不是最痛苦的,他还有路可走,而且可能会越走越宽。这个梦,我们也只好推测,早已有之,早就清醒了。之所以到了今天才痛下决心,那是到了无法继续的程度了。黄健翔的否认,是为自己将来着想,这才是黄健翔的智慧,这才是黄健翔,媒体预想中的热闹没有出现,黄把窟窿都堵上了,让你们只好编来编去。先前媒体就大肆宣扬黄的同事之隙,虽说捕风捉影,想来也多少有些道理。如果你愿意从事体育解说工作,同事间亲同手足难舍难分,好像是不应该忍痛割爱的吧?人总是厌倦了才告别,断是无甚留恋的意思了。那他的梦是什么?他的解说很激情,足见他骨子里是一个性情中人。一个讲自由的人若是捆绑了他,他只有逃的念想了,这正如离婚来不得诡辩一样。
鲁迅说,娜拉不仅是精神上的傀儡,也是经济上的傀儡;经济上得到自由,也还是傀儡。他分析道,“现实生活中,不但女人常做男人的傀儡,就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也相互的作傀儡,男人也常做女人的傀儡”;“但人不能饿着静候理想世界的到来,至少也得留一点残喘,正如涸辙之鲋,急谋升斗之水一样,就要这较为切近的经济权,一面再想别的法”。我们是社会人,社会永远大于个人,这个意义上,就叫我们甘心于傀儡的角色,而实际上非作傀儡不可。你辞职了,是逃开了一个傀儡,又作了新的傀儡。那又怎么样?只要经济上没有损失,只要名声更大,只要还有一方自由天地,也就心甘情愿了。我们是躲不开这一个怪圈的,这就是现实。
我们做久了看客,正如鲁迅所言:“牺牲上场,如果显得慷慨,他们就看了悲壮剧;如果显得觳觫;他们就看了滑稽剧。北京的羊肉铺前常有几个人张着嘴看剥羊,仿佛颇愉快,人的牺牲能给他们的益处,也不过如此。而事后走不几步,他们并这一点愉快也就忘却了。”这段话也是送给现在的国人的,别以为旧社会过去了,你的素质有多少提高。黄健翔的风波也是昙花一现,只不过是在浩大的水面上投了一块石子,你还能指望惊起滔天巨浪?黄本人也不愿意,他是一个坚定的个人主义者。我们看的是哑剧。
说到这,我们对娜拉倒有了几分敬意,想那样一个弱女子,在毫无可支撑的社会背景下,在毫无经济基础的困境下,甩手离开,是做丈夫的做观众的万万想不到的。黄健翔虽然不同于娜拉,也应该得到我们的尊敬,至少他做了良心之事。他做了,别人还不敢做也不想做,这就是最宝贵的了,好像应该算一个开端。至于黄的未来如何,我等大可不必费尽脑筋替黄发愁,倒是应该多去想一想民工和穷人。他们如果有了一个好一点的工作,一个月挣五六百块钱,一定会欣欣然承受并毫无怨言的干下去,并无辞职之无聊事体出现。这就是我写这篇的本意。
娜拉走不走现在看来与我们关系不大,黄健翔辞不辞职也最多让渔翁得利。那就让他们得瑟去吧,我们还要艰辛地劳作,继续做我们幼稚的幻梦。我们不想醒来,醒来便是个痛,我们只要快乐,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无聊的炒作上。
希望黄健翔身体早一点好起来,精神也一样,我们期待着他再做激情解说,我们真的很需要,因为我们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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