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活黑白片
我的前方,是一潭汪汪一碧的清水,周围寸草不生。
一把米撒下去,几只饥饿的小鸡从不同的角落飞抢过来,脖子大老远就伸着。生存的欲望使它们不在乎理性,竞争的压力可以使一个悠然自得的灵魂变得没有尊严。鸡的社会充满了强盗逻辑,谁也不想改变,谁都认为没有必要改变,这是本能教给他们的。从这种意义上说,人类的痛苦大多来源于本能的无耻和缺乏责任感。
如果你的面前站着一位美女,她清澈的目光召引着你,她美丽的脸蛋吸引着你,她苗条的身材勾引着你,你很可能成为一个丧失理智的奴隶。而当这一切面纱揭开的时候,当所有的美丽消失在肮脏的心灵之雾中的时候,你才清醒地看到,原来美丽是可以用来魅惑的。人类的痛苦有时候是建立在世界的欺骗和自我欺骗之上的。
台湾著名主持人因得罪黑帮而被糟践,这是一个人的悲剧还是人类的悲剧?我们看到了,我们惋惜,我们痛恨,甚至可以振臂呼喊,但由于距离遥远,或者情感的表面化,致使我们也变成了可笑的帮衬。当痛苦离我们很遥远时,我们依然会把它转化为快乐。
在我的周围,有一块荒芜的土地,也许若干年后会奇迹般开出一朵灿烂的小花,即使脆弱,它也会成为人类的希望。
(二)我为什么没有眼泪
爷爷下葬的那一天,我抱着一个粗糙的小板凳跟在丧仪的后面。从人缝中,我用最稚嫩的目光第一次触碰死亡。我的父辈,用最沉重的步伐和情感,用悲痛欲绝的眼泪,为一口朱红大棺材送行,而那个季节正是草长莺飞、春光烂漫的好时光。我知道,疼我的爷爷走了,他被安排到最荒凉的乱石岗,在潮湿黑暗的地下继续他的生活。死亡,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说,只意味着静止、迁徙和短暂的别离。
姥爷是在一个黑夜离开我们的。临终前,他用呆滞无力的目光看了我,像寒风扫过原野,然后永远地结束了他的注视和期待,把恐惧留给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第二天清晨,母亲和她的姐妹把我深爱的老人缝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毯子。毯子里是永不回来的慈祥的笑容和一段幸福往事,毯子外面是正在流动的恐惧和不断到达的未来。当姥爷被抬到丧车上时,我忽然产生了错觉,只见车上是根根直立的尖刀,老爷就在刀尖上慢慢下落,慢慢下落。我一口气跑回了老家。但这一个幻觉一直影响了我的一生,直到今天还闪动着道道寒光。
去年,邻居家一位老教师去世了,哭声一片,一直蔓延到黑夜,蔓延到睡梦,蔓延到灿烂的黎明。我从床上下来,到阳台上抽烟。星星还是无声的亮着,世界没有受到任何打扰。我重新躺下,鼻子一酸,竟没有一滴眼泪。
有时真的期待一场眼泪,像夏天滂沱的雨,把心灵冲得干干净净,但只是期待。
(三)一扇门和一个哲学家
当这个世界缺少哲学家的时候,一只黑犬出现在人类的视野。
世界是一个寒冷干燥的冬天的堡垒,在它的不显眼的位置,朝着天外的太阳及其他星辰,开着一扇朱红的大门,这只黑犬恰如其分地占据着唯一自由的通道,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他甚至懒得搭理匆匆的过客和庸俗的苍蝇,静如雕塑,张望着世界的躁动和历史的波涛。它那冷峻的目光穿越了思想的洪流,将动与静阐释得完美无缺。它的脖子上拴着一条雪亮的铰链,监视着黑犬的身躯。但思想的潮水无法看管,它自由来去,在这死寂的季节里泛滥、冲撞,激起了我们用肉眼看不到的浪朵。
哲学家的思想没有季节、地域、色彩、重量的分别,它从芜杂的世界来,到芜杂的世界去,是人类泅渡时必须抓牢的绳索。
至少,这只毛色黑纯的狗给了我们一个预言。人类,等待救赎,而上帝,起码是一个岿然不动的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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