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别离》：良知的叩问与灵魂的救赎

辛泊平

让人哭的电影也许是好电影，让人开怀大笑的电影也许是好电影，而让人看完以后长时间沉默的电影，则肯定是好电影。这是我的观影感受，偏执，自我，难以改变。伊朗电影《一次别离》就是这样的作品。

一对中产阶级的夫妻，为了出国发生争执，男主人为了工作，不得不给患老年痴呆的父亲找了一个保姆。那个保姆来自底层，身怀有孕。一次争执，男主人把保姆推出门外，保姆流产，故事也因此打开。男主人究竟知不知道保姆怀孕，保姆的流产究竟是何原因，双方各执一词，案子扑朔迷离。然而，随着情节剥笋一样展开，我们发现，在整个事件的链条上，每个人都被逼到了道德与良心的底线，每个人都是一个谎言的同谋，每个人都并非我们希望的那么无辜，包括那两个本应纯净的孩子。

这是一个关于良心的命题。在物欲横流、消费主义甚嚣尘上的语境下，谈良心似乎变得奢侈。然而，在每一个人生的关口，它都不会永远缺席。它可能游移不定，可能漫不经心，但它注定在场，在所谓的法律之外，它是隐蔽的法官，也是最后的审判者。在电影里，最后的法庭判决只是一种形式，它只负责尘世的是非裁定和责任明晰，而最终的灵魂审判，则是每个人的良心。也许，当事人还会以暧昧的面孔出现在人群中，然而，那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他已经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

面临可能的危险，为自己辩护，为自己开脱，是人之常情，但不是公理。如果没有良心参与，那么，所有的辩护都是策略，所谓的证词都是手段。这样说也许有些武断，但在一个关系错综复杂的社会中，它是一个隐性的常识。写到这里，想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那也是一个关于审判的故事，主人公信奉尼采的超人哲学，于是，他杀了人，对于世俗的审判，他可以找到千万条理由，然而，面对自己的灵魂，他却无法安宁。最终，他坦白了他的罪恶，也完成了灵魂的救赎。

在《一次别离》中，那个保姆在信仰之下，经历了痛苦的裂变并坦白了自己的谎言。我们叹息苦难，但同时也长舒了口气，因为，她维护了生命的完整和人性的尊严。其他的当事人们会怎样，电影没有交代，但我从他们忧郁凝重的表情中看到了无声的审判与沉重的忏悔。是的，良心没有形状，但它有重量，它会永远停留在负罪的心灵之中，负责终极的灵心拷问与灵魂救赎。2012-7-19

 ——2012年7月31日《秦皇岛晚报》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