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时光

辛泊平

中午很短，但每天的中午我却过得充实。从单位回来，放下那些繁琐而又具体的事物，我如放学归来并完成作业的孩子。简单吃点饭，然后，看看新闻或者读几页书，小睡半个小时，很惬意，很受用。忙碌的生活，这种放松感觉便是像偷来得时光，所以，格外珍惜。也就是在这些零碎的时间里，我完成了对经典的重读。

这种阅读不刻板，而是随意自在。书就放在床头，是早就准备好的。只不过不是一本，而是一堆。没有计划，躺下了，随手拿起一本，翻两页，如果合胃口，便读下去，不合便放下，没有命令，没有强制。虽也有些目的，但并不明确，全凭着感觉，这段时间读了什么，然后想起相关的东西，或许就是对昔日印象的修补与纠正，算不得功课，更像是课外阅读。所以，放松、自在，没有那种正儿八经要读书的的刻意与拘谨。但正因如此，却感觉回到了儿时的阅读状态，在课堂上偷偷阅读小说，浑然忘我，全凭兴致，无关功利。理想中的阅读状态，纯粹的阅读感觉，也是久远的印象，与在田野里玩耍突然遇到蝴蝶一样，自足的童趣。

也正是在这种闲散的状态下，我重读了许多本以为不会再读得东西，《月亮与六便士》《百年孤独》《悲惨世界》《傻瓜吉姆佩尔》《河的第三条岸》《恍然录》《单行道》等等等等。和第一次阅读不同，这次阅读，没有了最初的敬畏与审视，而是多了些亲切与温馨。正如面对一个严肃的人，除去第一面的拘谨，你却从严肃的眉宇之间，发现了些许温暖，突然而又慈祥。然后，深入心灵，在另一个不同于当下的天空下，与那些可爱或者可恨的人们交谈，争吵，或者干脆沉默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那份放下来的心境。

总觉得阅读已经被生存挤压得失去了最初松散的形状，变得逼仄不堪。而在这似乎偷来的时间里，没有预设，没有前提，似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我突然想起大学图书馆的那些书籍，包着牛皮纸，页面发黄的书籍。那时候，每周我都会抱回几本，然后按期送回。我读完了托尔斯泰，读完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读完了雨果和狄更斯，还有当时的先锋作家。那是一段不堪逆转、也不可复制的日子，带着青春的味道，清浅而纯净。

而现在，在中午，似乎应该被刻意谋划的时间里，我却意外收获了一份散淡与从容。蜷缩在沙发里，或者躺在床上，地方已经不重要，就那样一页一页翻过去，古典的意境，当下的气息，异国的味道；高蹈的理想，纠葛的情感，旷达的情怀；关怀，宽恕，诅咒，都在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不同于我们的灵魂和遭遇，他们还能呼吸到纯净的空气，还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那是一种和生存有别的存在。在纸张之上，他们的故事穿越时空，并打开另一扇关于生命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