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饶舌

 

从书房到厨房需要五秒钟

咽下一口菜与浏览半页书的时间大体相等

饮食与阅读的比喻依然有效

 

从卧室到书房也需要五秒钟

脱下衣服与放下一本书的时间有些差别

漫不经心和绝然

向肉体妥协的不同版本

 

从阳台到卫生间需要五秒钟

粪便与眼睛的摩擦并非只有污秽

诗歌的翅膀拍打马桶

从阳台上远走高飞

 

从阳台到地面  走下去需要一分钟

跳下去则要更短些

认识死亡的过程只有几步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抵达

 

从医院到坟墓的距离接近虚无

从说话到沉默  只是瞬间的变化

从肉体到精神只有一瞬

我们反抗了一生  也准备了一生

2010-5-26

 

状态

 

混沌，干燥，荒芜

石头擦出火花

斧头锈迹斑斑

水，成为遥远的记忆

写下这些我并未置身沙漠

我坐在屋子里

桌子上有打开多日的书

有刚刚泡好的茶

有我琐碎的印象

沙子渗入血液

凝固的低音

我坐成时间

2010-5-26

 

私人档案

 

1

学会祝福，并非易事

课本是谎言的集散地

课堂之外的发现

迟到，成为学子们灰色的宿命

 

2

举手，报告，写检查

一个孩子的成长史其实很简单

泪水无法改变天空

离家出走

是所有健康成人难忘的童话

 

3

在手风琴的伴奏下歌唱

歌唱碧绿的稻田

歌唱乡下的秋收

歌手长满老茧的大手

合上乐谱，我们朝拜都市的霓虹

庆幸，沉重的稻田终于被甩在身后

 

4

还没有结束，以一种官话绞杀方言

最初的小心翼翼

然后的游刃有余

于是，兄弟成为煽情的背景

母亲成为廉价的乡愁

 

5

但泪水仍在继续

以啤酒破碎的方式

以挤公交车的方式

以医院排队的方式

以买房贷款的方式

以拒绝羞涩的方式

在祖国的某一角落交叉进行

 

6

温柔的恐惧无处不在

妓女与小偷随时伏击

一个靠工资过活的男人

是苟活至今的卡夫卡

 

7

多言无益

耻辱溢满纸张

图书馆里已布满灰尘

救赎，只是一个人的战争

 

8

然后，在伦理的秩序里妥协

与时俱进，做一个稳妥踏实的好人

安全上班，安全回家

在肥皂剧里快乐地沉沦

 

9

“世界不仅仅是你看到的样子”

用这样的话教育孩子

我说得模棱两可

可我愿意相信

 

10

完了，还要写到整数

从失败到失败

我已经无可救药

2010-5-27夜

 

 暗自心惊

 

近来无梦，偷来的疲倦

让夜晚踏实，清晰

其实疲倦已成为习惯

习惯变成自然

然后你不再感觉

时间继续向前

我向下

告诫自己要学习流水

其实不过是自欺

水越流越清

人越流越浑浊

逆着时间

最后是死鱼一样的眼睛

和鱼干一样的肉体

2010-5-29凌晨一时

 

儿童节，我感谢我的孩子

 

多年以后，我已经忘记了一个节日

犹如不断更新的记忆

我不得不主动放弃一些

清场的快乐，和气球一起飞到空中

节日越来越多，盛世的表情

激发人们亢奋的神经

与时俱进，从报纸上走到人间

滑翔的姿态，破衣服迎风招展

红旗的方阵，淹没商场和酒店

草民健忘的狂欢

多年以后，我从无数的节日中成功突围

和我一周半的儿子

回到童年，重新学习

苦笑由我的幸福

201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