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

山爷错愕，极力回想，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你那时眼里会放光，还问俺的耳朵怎么没有全长在头上。”海龙说着，把撕裂一个小口的左耳亮给山爷。

山爷眼睛一亮，终于从这道耳朵下唇的裂缝上有了记忆：“你是邱四的那个小子？”

邱海龙老爹排行老四，上司或更长辈分的人一般顺口称呼邱四。

“他死前让我来找你山爷，我就知道乱走，瑶山我也去过了……”

没想山爷脸色一寒，打断了海龙语无伦次的叙说，厉声责问：“是你那老爹让你来找我的？”

邱海龙却没注意山爷的语气大变，还是说下去，而且咬牙切齿：“那个老……”海龙心里把亲爹不知骂了多少遍，究竟还是骂不出口来：“卖了家里房子，卖了我阿妈，把我卖给了大烟馆，自己又死在这鸦片上！”

邱海龙没经意间，山爷态度已经往返了一个来回，语调恢复正常，开始详细询问邱海龙怎么找到自己的。

海龙把寻找过程说的十分简单，其实，除了漫无边际走山路，还就是没啥可说的，但对于救老狼、老狼又仗义回报，海龙却描绘的十分详细，一直说到老狼不知为何丧命，海龙不由眼眶湿润。

“你的老狼是那只山猫伤的，这该死的东西，知道自己犯了事儿，几天不敢上门了。”山爷恨恨的说那只老虎。

邱海龙忍不住相问：“山爷，你养那只老虎干吗？专让它吃人？”

山爷沉默片刻，语调又回到了冷漠：“那畜牲不是山爷养的，是只野虎，我是住在了它后院，顺便让它给我把守山门。”

这下令海龙大惊，几乎认定山爷是神仙之类的东西了，能驱使野生兽王为自己看门，除了神仙，谁能做得到？

山爷看出了海龙心中的疑惑，却不再解释，依旧冷冷的说道：“你先在这里住下吧，日子长了就明白了，身体好了我再送你出山，去找你媳妇。”

海龙急眼了：“怎么？我还有媳妇？谁要那玩意？”

山爷却不再接这个话题，突然长叹一声：“山爷要替你那个老狼办办后事，别让野牲口糟蹋了这位义士骨骸！”

义士？海龙似懂非懂，随意问了一句：“山爷，你怎么住到这个深山里来？”

山爷眼中突然射出了两股海龙熟悉的寒光：“是被那两广总督逼上来的！”

小海龙以强忍疼痛赢得了山爷的好感与信任，但是对于身在何地，古怪的山爷始终不涉及这个话题，一直几天爬着养伤的邱海龙也问过山爷：“这里就是大锣岭？”

山爷只是稍微点头，算是回答了海龙，这个与世隔绝的老头大概不大习惯与人闲谈了，神情还是冷漠依旧，只是眼中的寒光轻易不再出现，这使小海龙猜测出了一丝温馨。

了解身边的环境要靠海龙自己，对身体的皮肉之伤早就习惯的邱海龙康复极快，仅仅安稳了一夜便忍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了解情况从趴在床上能看见的地方开始了。

当夜山爷不知去了何处，呼啸的山风中不时传来几声虎啸狼嗥，小海龙刚刚脱离了狼群虎口，对这种声音论说应该有本能的恐惧，但是，小海龙没有，这一是因为海龙在烟馆当差时几乎天天生活在恐惧中，挨顿暴打是家常便饭，早已不知恐惧为何物；二是与自己这大半年来一直独身在荒山中过夜，相对来说，现在的环境给人的安全感要实在多了。

这是一个用原木搭建的房子，空间很大，长宽都有两丈多，脚下的木板不知多少层，看样子是个存放物品或者食物的仓库之类的地方，身下的所谓“床”，其实就是一块极大、极厚的木板，等到小海龙第二天挣扎着穿上显然是山爷留给他的旧衣服，走到屋门向外看时，才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己在半空中。

准确说，这是一个被高高架在几棵巨树上面的木屋，怪不得离去的山爷连屋门也没反锁，邱海龙就是不受伤，也是无法从几丈高下到地面的，除非有梯子。

海龙探出头环视，发现附近大树上隐隐还有几处这种木屋，心想：这大概是瑶家的居住习惯，在树上做鸟，不错，那另外几个木屋大概就是作为山爷的居室、客厅之类的用途了。

山爷回来了，当时海龙已经重新趴在了床上，但也能肯定，突然出现在木屋内的山爷没有竖什么木梯之类的东西，海龙不奇怪，能让猛虎为自己看门的“神仙”山爷，肯定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