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在黄州之--松竹风泉三益友
(2008-07-18 09:4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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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侃史之《东坡》 |
六十一、松竹风泉三益友
前面几章专门谈了苏东坡的“进口”业务,酒类“商品”就不再多说了,还是补充点食品“质量”方面的记载信息:苏东坡虽偏于肉食,但后人所烹调的所谓“东坡肉”,却肯定不被那时的东坡喜欢,现在的“东坡肉”实在太肥腻了,太适用于“长膘”。
关于这一点,苏东坡把预防现代“三高”――官员职业病的“座右铭”写在了自己墙上、门上,来提醒自己,劝诫他人:
出舆入辇,厥莲之机。
洞房清宫,寒热之媒。
皓齿峨眉,伐性之斧。
甘脆肥浓,腐肠之药。
可见黄州时的苏东坡并不大喜食红烧肉之类的“健脑补品”,就是东坡自己也曾留有笔记跋文,向后人介绍了自己的食谱:
“夫已饥而食,蔬食有过于八珍。而既饱之余,虽刍豢满前,惟恐其不持弃也。若此可谓善处穷矣,然而与道则未也。安步自佚,晚食为美;安以当车与肉哉。车与肉犹存于胸中,是以有此言也。”
可见苏东坡并无偏食的毛病,进餐荤素皆可,一切随着环境来,只要感觉舒适,步行也能体会到坐车的滋味,素食也能品尝出肉的味道。
这实际上是在提醒人们:心情最重要,快乐只赐与容易满足的人。
大多时候,苏东坡觉得自己现在衣食足堪自给,过得几乎是神仙般生活,甚至有了“乐不思蜀”的想法,他曾心满意足地写道:“某现在东坡种稻,劳苦之中亦自有其乐。有屋五间,果菜十数畦,桑百余本。身耕妻蚕,聊以卒岁也。”――不走了!哪里黄土不埋人?
与初到黄州时相比,苏东坡开始享受每一天给他的快乐,优美的景色、时间的闲暇、想象的自由、晴空月夜、雪冬酷夏,都成了诗人快乐的源泉。其实,幸福本来就只属于知足者。
苏东坡的《初到黄州》一诗能体现他这种“知足者常乐”的性格与心境: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诗意一派宠辱不惊,感觉不到一丝怨恨与苦闷,嘲笑自己“老来事业转荒唐”更显诗人的豁达幽默。
不过乍看首句,好似这苏老先生实在命苦,竟然一生都在为“糊口”而操劳忙活,也可以理解为东坡嘴馋,为了口腹之欲,可以“荒唐”的不辞劳苦沿绕城的长江品尝“鱼美”,跋山只为得到“笋香”入口。
不是这么回事,这“为口忙”实是自责祸从口出,这是东坡这哥们儿在幽自己一默。
万事看开的苏东坡现在好似个地道的农民了,每天除了游山玩水、待客、访客外,就一心扑在自己的自留地里,对,除了经营“东坡农场”还有就是美化自己“雪堂”室内、室外的环境,他在院子里种上松、柏、梅、竹等花木。“雪堂”内四壁全部画上雪花,堂内外环境被他装扮得素净典雅,“雪堂”也因此得名。
据说黄州徐太守曾对这种装修效果有意见,嫌他的居所冷清萧瑟,问东坡:“满眼看见的都是雪,莫不太过寂寞冷清?”
苏东坡则手指院中花木,口中得意吟出:
“风泉两部乐,松竹三益友。”
这意思很清楚:清风习习、泉水叮咚便是两曲优美的音乐,四季常青的松柏、竹子及傲雪绽放的梅花,便是严冬相伴自己最好的朋友了。现据说在松、竹、梅被世人合称为“岁寒三友”,就是源于东坡的这两句讲解。
可以肯定的是,政治好似暂时冷落了苏东坡,但命运并没有冷落诗人,甚至可以这样说,苏东坡的“乌台诗案”、黄州被贬,从另一种角度反而一定程度上成就了苏东坡,最起码是惠及了我们后人--得以有幸领略到东坡风采!
高官甚至皇帝,历代出了多少?而在黄州制造诗文奇迹的人唯有一个,那就是苏东坡。
也只有远离政治方能干净,否则大染缸里还能染出白布来?与肮脏的政治斗争保持了距离,使苏东坡的诗词文赋得以净化,那缕缕清气也只有来自没有污染过的纯净山水,那本色的质朴更只能来自竹林田园,东坡正是由于与权力分居,才换得清风阵阵,直到今天,直到永远。
没有了政治与权力的干扰与诱惑,苏东坡才得以眼界开阔至无限,雅俗均能入诗赋,琐事亦能出妙句。所以,是祸是福要看对谁,苏东坡这几年的背运,兴许是我们后人的福气。
能启发诗人灵感的不仅唯有青山秀水,就是一些日常的柴米油盐茶也能引起东坡的诗兴,给我们留下妙句趣语,这点我们后文还要专篇细说,现在仅举一两个例子;
据宋人笔记《竹坡诗话》载:有个姓何的秀才给苏东坡送来一种油果,挺对东坡的味口。
苏东坡便问:“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何秀才据实回答:“还没有名字。”
苏东坡追问:“为甚酥?”
何秀才灵机一动,笑着说:“就叫它‘为甚酥’吧。”
同时期,一个潘姓长官也送给了苏东坡一坛村酒,可能是酿造技术不大过关,东坡品尝后觉得酒味有点淡,便与潘长官开玩笑:
“你这酒看来错灌进了水呀。”
一天油果吃完了,村酒尚余好多,苏东坡便戏作一诗,寄给了何秀才:
畅饮花前百事无,腰间惟系一葫芦。
满倾潘子错着水,更乞何郎为甚酥。
寄诗句索要好吃的,估计东坡肯定能如愿得美食。
上面是苏东坡以物作诗,下面说个因事出句的例子:
据《道山清话》载:苏东坡有天在玉堂读杜牧之《阿房宫赋》,被杜赋文采感动,夜深不寐,繁复吟诵。正好门外有两个巡警在门外说悄声话,苏东坡就留意了一下他们说些什么。
巡警甲:“苏公夜这么深了不睡,只管念来念去,念这东西有甚好处?’
巡警乙:“也有那么一两好句。”
甲发怒:“你懂甚好坏!”
巡警乙:“我喜欢他念的那句:天下人不敢言而敢怒。”
堂内的苏东坡不由叹道:“没想到这“警察”汉子也有点鉴赏能力呀。”
随即吟诗:
银烛高烧照玉堂,夜深沦茗读阿房。
文章妙处无人语,赖有缇兵说短长。
这绝句就不品读了,只是注意到:苏东坡内心看来并不是像他表现的那样洒脱,也是有心事的。
根据是:苏东坡既然对《阿房宫赋》这么着迷,而《阿房宫赋》写的是什么?是感叹昔日辉煌一时的阿房宫难敌一烛,不可一世的秦始皇今成尘土的必然结局,苏东坡应该是心有所感,叹息世事无常有道,尤其是被门外巡警欣赏默记住的那句:天下人不敢言而敢怒!
只有混账政府才能令天下人民不敢随意出言,而人民看来也只有“敢怒”的权力,可是那有用吗?
同病相怜!黄州的苏东坡实际上也是不敢言而敢怒。
(请看下篇:六十二、千里相牵却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