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骚的按摩女

文/李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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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来泡脚房。

        北方有公共大澡堂。冬天，北方的大男人小男人在澡堂里都可以脱光了下到大池子里泡澡。

        南方没有泡澡的澡堂，却有泡脚的泡脚房。进进出出的当然也多是大男人小男人。泡脚房有雅致的名字，比如沐足阁、藏香馆之类。

        在我狭隘的认识里，泡脚房是男人出入的娱乐场所。在一家足浴中心门口，我曾看见，一个身材高大但是面相颇老气的男人，刚从一台霸气的白色路虎车里下来，足浴中心里马上迎出来一个细高个，穿白色紧身上衣蓝色超短裙的女孩把他带进泡脚房以后，我更坚信泡脚房就是男人娱乐的代名词。当然，我说的娱乐绝不是国家严厉打击的嫖娼行为，仅仅是娱乐而已。

        那天，因为有事要商量，几个老友相约聚餐，饭后说最近都很累，去泡脚、去修脚。我担心泡脚房会传染脚气。同伴们保证健康泡脚有益健康。大家正在兴致上，我也抱着好奇心态，与同伴们走进泡脚房。

        我与一个同伴因有事还要继续商量，在一个包间。他长发及肩，颇有艺术家的范儿，算是有几分“姿色”。

        房间里光线幽暗。两张沙发。两个方凳。都是软软的。两个按摩女，她们都穿了粉色的，如护士服一般的工作服。都没有系纽扣。里面穿的一个是白衣，一个是黑衣。白衣女子给我同伴洗脚。黑衣女子为我放洗脚水，帮我调节水温，直到我满意为止。我的脚泡在温热的水里，她在我后面给我捏肩膀，捏脖颈。很舒服。但是我总担心她拿捏的穴位不准。她说：大姐你放心，我们都是专们学过的。

        她的嗓子是老银匠用999银精细地锻出来一般，声音清脆而甜美。

        我与同伴轻轻讨论。

        她仔细又轻柔地帮我擦干净脚上和腿上的水。让我把腿伸直，双脚放在我前面软软的方凳上。她坐在方凳后面的小凳子上，与我面对面，抱着我的脚，涂抹乳膏，然后给我按摩，揉捏。

        这时我才得以仔细看她。她应该有30多岁了，长得漂亮，且风韵犹存。她化了浓浓的淡妆，涂了红红的指甲油。她的手在我的脚上来回揉捏，我感觉像几条长着红色面颊的小蛇在我脚上来回游动，时而猛地咬上一口，疼得我往回缩脚、缩腿。

        她有极丰满的胸，似乎要把紧身的黑色弹力衫撑破，硬是从低低的领口蹿出来暄腾腾、白花花、肉呼呼的两弯乳房边儿。她深深的乳沟在我面前高调地炫耀。她的头发烫得又直又滑。发丝随着她给我捏脚的节奏，自顾自地晃动，来回蹭着她自己鼓胀的乳房。她一边捏脚一边跟我聊。长江一带的口音。

        她是一个藏不住风骚的女子。

        她在给我捏脚，也貌似在给我搭讪，但是她却一直不停地用她大大的、笑弯的眼睛瞟着我的同伴。我那颇有艺术家范儿的同伴。我不怀好意地说：你真漂亮。她的嘴巴里流出银铃一样的笑声，笑声里裹着一种三月桃花的味道，混合着一种刚从大海里捞上来的小鲜鱼的味道，随着她流动的双眼，斜飞到我同伴身上。连我都感觉到了她眼波和笑声砸到艺术家身上时，在他周边激起的涟漪，有一股淡淡的既鲜且腥的味道。

        艺术家放下手机，歪着头，撩一下自己及肩秀发，对着她说:你的胸真大！等会咱们递个招？我问：递个招是什么意思？艺术家笑而不答。她整个身体如春风拂过的银铃一般，轻轻晃荡起来，周围荡漾着一种微酥的、刚炸出来的猪油味道。

        她帮我捏完一直脚，换另一只。

        给我同伴按摩的那个白衣女子显然木讷一些，一直不大说话，专心的给艺术家按摩双脚。

        黑衣女子一直在给我捏脚，但是心思却一直不在我脚上。她只是在机械的重复着捏脚的动作而已。

        我的心思其实也不在捏脚上。我喜欢看她的脸，看她不时瞟着艺术家，眼神里满是大麻的味道。我听见她从银铃里荡漾出她的服务工号是008，以后再来请照顾她之类的话。

        艺术家在回复朋友的短信。没有足够的时间与她打情骂俏。

        直到按摩结束，我们离开时，在门口，艺术家的大手覆在她的屁股上，抓了一把。她像一只刚刚跟公鸡在菜园约会过的母鸡一般，咯咯笑。我说：这就是递招吗？她笑得更艳，笑声里似乎带着一个个明亮的小银钩。她的手在艺术家肩头轻轻捏了一下，顺着他的胳膊滑下去，慢慢滑下去：下次来叫我哦。

        我跟艺术家的事情已谈妥。他打车回工作室，临上车对我说：那个008真是风骚，浪得狠。

        我说：不独是你，我若是个男人，也会捏她一把。

        南方的夜晚，很晚的夜晚街上也会有很多人。我家在附近，顺着马路走回家。我终于近距离见识了风尘女子。有一丝淡淡的遗憾，觉得可惜了她那银质的嗓子。

        晚风带着海的味道飘在夜空里。

                                   2014年11月14日于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