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情感的箱子 |
静悄悄的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六十六年,经历了许多历史的变故,但是作为一个人来说,到了这个年纪,缺少了展望的机会,只有倒叙翻篇的回忆。
年龄上的11,22,33,44,55,66,的确是一个刻度精确的年代记忆。双数的年龄,往往记忆更深刻一些。
在不经意的童年变得有一些连续的记忆大概是从十岁开始,一座旧旧城郭,一泓湖水,一眼清泉,还有街道的大石块铺就的道路,一座鸣着汽笛的火车站,那是一座德国哥特式的钟楼,我就生活在这座火车站的周边。
小学上到四年级,阅读基本可以自由,一本新华字典,少年文艺,儿童文学,残存的纸片,陈旧的报纸,搜集糖果纸夹在书里,把香烟标折成三角,等着远方的来信洗下邮票,还有两头尖的木嘎,浑圆的铁环一根钩子推起来哗啦啦有节奏的鸣响,一个四方的沙包软塌塌的砸在身上,鸡毛毽子,猴皮筋,跳绳,那是女孩的所爱,男生成群结队的是捉对磕拐,一组弯腰曲背排列,另一组自远处跳跨,骑在那一群弯腰的后背上,俗称“砸毛驴”。
春天桃花儿点着娇嫩的粉红,柳絮飘着毛茸茸的绿,有制作风筝的手工,鲶鱼头,就是三根竹篾,糊上白纸,拖一个长尾巴,八卦就是俩四边形,轧制成一个八卦图样,后侧拖着用细细的线绳拖拽和平衡的尾巴,至于,那些美丽的蝴蝶,蜈蚣,龙凤的造型,并不多见,那时只有自由的儿童,成年人都在工作和学习,三面红旗,正热火朝天的猎猎飘扬。
夏季,采一簇绿草,柳枝,编一顶草帽,类似侦察兵的伪装,塔拉着一双新潮的塑料拖鞋,捉个蚱蜢,洗一块面筋,粘几只飞翔的蜻蜓鸣叫的蝉,一根大头针,插在高处,就成了一个动物的标本,扑腾在护城河的泉眼周边,清澈且深幽的泉水,带来了夏日的清凉,晒得黑黝而滑爽的皮肤,吸允一只冰棒大概是夏季家长最高级的奖赏,整个的夏季空气中都会飘着腐酸的西瓜皮的味道。
这个城市的秋季最好,黑糯的软枣,倒牙的酸枣,咧嘴的石榴,晒干的柿子皮,炉子边烤熟的花生,秋虫鸣叫到了嘶哑,末日也就来临,丰收的地瓜塞在巨大的麻袋里,家家的蒸锅都会飘着,令人烦恼却依旧沿袭的窝头与地瓜的伙食。夜晚,窜到屋脊数着繁星点点,墙角搜索蟋蟀的低声吟唱,但满街干脆的法国梧桐树叶飘落,这年的秋天就完了。
温暖的平房,在一只有烟囱的煤炉下火焰在升腾,白铁皮敲打成有连接口的两端,煤球和块煤,以及用煤末结合黄土晒干的煤饼,才是文革前的燃料,有蜂窝煤已经是到了六十年代的后期,院落墙角,都会有叠摞的蜂窝煤与冬储的大白菜为伴,家家的烟雾由低矮的平房矗立的烟囱中冒出,街道上融化的雪和垃圾中的煤渣会是一种防滑垫措施,一块木板反面钉上两条粗铁丝,拖拽的滑板就算完成了,春节的小火鞭催生炖肉与油炸的味道漂浮在街巷的时候,融化完积雪泥泞且脏污的街道,看着一天天变绿的树梢,春天也就快来了。
一九六五年,这个城市和民国初期建立时,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那座耸立的火车站钟楼,另外的就是一座七层楼高的市委大楼以及旁边的水塔。经十路以南是一片桃林和苹果园,堤口路以北也是少有的几座工厂,一直到北园路都是菜地,西部机车工厂除了宿舍就是庄稼,那东部过了解放桥除了中心医院,荒芜和零星的农田,这就是我十一岁看到的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