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的小雨在这个秋冬之交的季节里，已经洒落了二天，一小时以前轮胎在轧着路面上的枯叶，碎细的声响和沥青与车轮的磨擦发出的动静像是一把柔软的刷子，在清理着思路，卡迪拉克沿着纽约长岛区沿海的公路直奔机场，婆娑的树影迅速的闪往车的后部，耳边是一阵缓缓的邓丽君的轻曼音乐，车上的人没有说话，只有各色的灯光和树影在脸上划过，随着灯光的强弱，一片灯海的笼罩，就是约翰·菲茨杰拉德·肯尼迪国际机场，以那个被刺的总统名字命名，似乎刺杀引出来许多城市机构地名，以便记载于册。

波音787客机的头等舱，像是一个宽阔的沙发，一经调动，还会变成一个封闭的独立舱室，橙黄色柔和的灯光，映衬着淡咖啡色的地毯，柔软的简直像是一个床铺，金发碧眼的洋人个头也会塞得进那睡眠的舱铺，起卧角度自动调整在空姐的手指间，缓缓散发着香水和洋人气息的味道混为一起，像是说的东西方文化的汇集的杂乱味道，还是因为那浓密的体毛，散发出异样身体毛细孔的味道，东方人净洁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味道，机舱饶舌的英文释解，齐汉峰只能听得懂熟悉的那几个地名的单词。

六十四岁的齐汉峰不知道是有多少次，往返于这条航线上，纽约是起点，终点倒不一定是香港，东京，北京，上海，广州，或者是一个不固定的地方。这次却是要从北京转机一个二线中国城市泺源。

齐汉峰的相貌，太像那个美国电影明星阿尔•帕西诺了，不知道血统的渊源，一个东方人却和意大利的影星不只是貌似，就连身材，胖瘦，说话，行走，吸烟，都有些意思，只不过齐汉峰既不会说英语，也不会意大利语，只会说一种中国的地方话泺源话，只有在对方实在听不懂的情况下，说几个带普通话的名词。

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只爱彼表的指针，应该要快起飞了，看到身边平整的睡衣，知道这次夜航自己竟然和几十个人同居在一个大机舱里，不觉有些好笑，随从的那俩孩子，鞠山和董克坐在商务舱紧邻头等舱的前后，估计不是紧盯着姑娘的身段，就是低头抓紧时间玩着手机。当最后几位身着阿拉伯长袍的亲王，看似眼熟说不上名的影星落座以后，飞机开始滑动了，在这一霎那，齐汉峰想起了二十年前初到纽约的那个夜晚，也是下着雨，小雨，安全带的腰间两手相扣，眼角一滴浊泪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