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于文字无关）　　

　　每次走过小妹的夜宵店，眼前里便晃过两个火炉、一个忙碌的身影、两个无事的少年，还有那蹩脚的英语、刹那间就红了的俊俏的脸......

　　伴随着飘零的秋叶，清晰地、模糊地让我的心，黯然地失落、默默地哀伤......

    小妹，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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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毛利辉

　　小妹的家在邻县的城边。仅有的两亩薄地，让父亲为养活一家七口伤透了心，能让小妹读到初二，父亲算是尽心尽力了。小妹辍学后，在县城的一家餐馆，找了份端盘子的零工活，一月下来能领到150元的"工资"，贴补家用，供两个弟妹读书。因受不了老板的过度热情和老板娘的冷眼冷语，不到半年，小妹便辞掉了"心爱的工作"。

　　"下岗"后的小妹，并不甘心就此在泥巴里刨一辈子的食。"水麻高速公路"建设开工后，数万筑路大军的涌入，给乌蒙山这小小的地方，带来了大好的发展机遇和无限的商机。小妹经过深思熟虑和实地考察后，带着东拼西凑借来的三千多元钱，来到了我们这个小镇，在我家旁边租了间临街的小门面开夜宵店。

　　小妹的夜宵店很简单，门口有两个火炉，上面放着油锅或者茶壶，火炉旁边用两根高板凳支撑起一块木板，木板上的十来个塑胶篮子，装着用竹签串好的各种肉类和时鲜蔬菜，这些便是小妹生意的所有内容。再往里走，十多平米的空间，放了三张小桌，桌上有牙签、餐巾纸等物。客人三三两两地进屋，围着小桌坐下，然后派上一两个代表，到门口的木板上选择"串串"，交给小妹，小妹又将它放进滚滚的油锅里，生意就开始了。

　　当然也不止这些。得益于秀丽关河水的滋养、青青乌蒙山的衬托，小妹长有一张好看的脸，皮肤白皙光洁，身材玲珑巧小，不加修饰不用打扮就是一个小美女。客人一到，小妹更是笑脸盈盈热情大方周到，这就给了人美的享受。吃夜宵的人大多是为了喝喝酒，解解闷，或者谈谈心，是一种"业余"消费，所以尽管小妹的"商品"不多，场面不大，还是吸引了好多好多的客人来消费。

　　从下午六七点到午夜两三点钟，小妹基本上都在忙碌。即便有些累，小妹还是蛮开心的，因为生意好了，她就可以有钱给弟妹继续自己未了的求学梦，可以让父亲不再为肥料钱和盐巴钱而愁眉苦脸，可以给奶奶买药看病，可以让爷爷寒冷的冬天有温暖的毛衣......

　　有时，我也和几个哥们儿在小妹那里吃吃夜宵，喝喝小妹从家里带来的据说是喝了不打头的庙坝苞谷酒，吹些不着边际的散牛，打发一些无聊的时光。

　　时间多了，便渐渐和小妹熟悉起来。

　　小妹总是一声又一声的"哥、哥"这样叫我，叫得我心里甜蜜蜜的、美滋滋的。因为离得近，小妹白天有时间会到我那儿去坐坐，翻翻书看，或者谈一些无关紧要的、可谈可不谈的事情。

　　日子和时间就这样过着。

　　小妹有一群固定的客人。比如街上的刘二，沟旁的小四儿，他们俩都有共同的特点--智商有点问题、成天无事可干；刘二炸一元钱的洋芋，就可以在小妹的店里"旋"上半个晚上，直到小妹关店门休息，他才回家；小四儿则天没有黑就到小妹的店，帮忙做这做那，从不说啥，但也勤快，也是要等到小妹关店门才走。小妹也乐意这两个家伙在身边，即不走近他们，也不疏远--正好缺帮手嘛！另外的客人，那就不一样了，他们在小妹的店里吃东西，要么要小妹陪他们喝酒，要么叫小妹和他们去"地下室"歌厅唱歌，小妹总是想方设法地找些合理的借口推托，回旋于这些人之间，赚些小钱。

　　一天，已经很晚了，我下乡回来，正准备更衣睡觉。突然接到小妹打来的电话，声音急切而带有哭腔，"哥，你快来帮帮我，我这儿有个酒醉了的在砸我的店子......"我连跑带跳迅速赶到小妹的店，只见桌椅乱七八糟的，一地的碎玻璃，满屋的酒气扑鼻而来，一个男人正背对着门歪歪地"坐"着，嘴里大声地骂："这个臭裱子，喊陪我喝酒，*，给老子装清高！"好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

　　我走过去，一把揪住那个醉汉。他抡起一把椅子，正准备发火，看见我这身打扮，又放下了。

　　还好，我是小镇派出所的警察！醉汉被我带到了所上，第二早上在拘留室里醒过来，赔了小妹的损失。

　　小妹这可感激我了，要请我吃东西，约了我几次，都被我拒绝了。

　　小妹的弟弟周末会来她那儿帮忙。白天空闲的时候，也会在小妹门面门口做作业。一天，我下班回来，看见小妹在教初一的弟弟读英语，我感到好奇，悄悄地走到了他们的后面，小妹正用蹩脚的发音教弟弟读简单的单词。姐弟俩一前一后地读着，姐姐明显的比弟弟认真，弟弟只是应和着。感觉身边有人，小妹抬头看，正好碰着我的眼神，刹那间脸就绯红了，手忙脚乱地找登子给我坐，却一直不敢抬头看我。呵呵，这小妮子！

　　心有些酸酸的感觉，小妹还小，17岁，正值花季，正是读书的季节，长大的季节。小妹是想读书的。

　　小姑娘都爱美，小妹也是如此。除了给家里带回去的钱，小妹也会奖励自己一两件廉价的时尚衣裙。每次买了新衣，小妹都要借故到我那儿，借张CVD，或者找本杂志，还要故意在我的眼前多转几圈。小妹真的很美，美得没有任何污染，美得会让人没有杂念，却又会让人产生某种冲动。比如，她那天穿着那条新买的白色紧身连衣裙；又比如，那天她穿了件好看的紧身T恤套牛仔裤！

　　我买了电脑，小妹就缠着我教她学上网聊天。帮小妹申请了个QQ，第一次在网上和别人聊天的她，是那样的兴奋、激动，虽然动作笨拙，却很真诚、很认真地和每一个人聊着。和小妹聊的那些男人的嘴脸，我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只是小妹她不知。

　　下乡的时间太多太频繁，有时一去便是一月半月的，差不多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小妹了。一天晚上，小妹打电话给我，叫我到"地下室"个舞厅，我不知她是否又出什么事了，急忙赶下去。原来只有她一人。

　　她给我说过两天就要走了，家里面叫她回去，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今晚请我唱歌，是为了感谢我一直以来对她的关心、照顾。从来不喝酒的她不停地喝酒。醉了，吐得一塌糊涂。我扶着她回到她住的地方，给她盖好被子，正准备转身离开，她却一下子抱住我："哥，别走好吗？"小妹的身子微微发抖，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复杂，却又有某种期盼与豪气。

　　"好好地睡吧，明天醒了就好了。"我轻轻地推开小妹，急忙抽身而出，在外面关上门。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站在房外的走廊上，吮吸着清馨的夜风，小镇夜景好美，深邃的夜空中闪烁着的繁星，小街上有阑珊的灯火、三三两两的行人、相依着的恋人走过......

　　第二天又是下乡，没有和小妹告别。等回来的时候，小妹的夜宵店已经关门了。听朋友说她和父亲去了河南；也有的说她嫁人了，在重庆，是家里面定的亲，收了一万块的定亲钱，盖了新房子......

　　总之，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小妹。

　　每次走过小妹的夜宵店，眼前里便晃过两个火炉、一个忙碌的身影、两个无事的少年，还有那蹩脚的英语、刹那间就红了的俊俏的脸......伴随着飘零的秋叶，清晰地、模糊地让我的心，黯然地失落、默默地哀伤......

　　小妹，你在远方还好吗？

　　小妹，祝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