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五班

吕斌

这是我教过的一个班。

语文课代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正是夏末秋初，她说：“老师，我们高二五班想召集个同学聚会，邀请你参加。”

听到高二五班这个称呼，我记忆的闸门打开了。我师范学校毕业的第二年，从乡下的乌兰哈达高中调到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天山一中，任高中二年级五班的语文课教师。1980年的高中是两个年级，二年级是毕业班，学生们考学的任务很艰巨，我的担子很沉重。30多年后再回忆讲课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土讲台，木制黑板，粉笔板书，来自于城乡的男女生渴望的眼神……如果把许多的故事写下来，那是一本书。

挑一个学习好的和一个学习差的学生，叙述他们走过和路程。

学习好的这个学生眼睛很大，一米七出头的个子，微胖，来自农村，因为家庭困难，穿戴很旧，他在班级里不太爱说话，每当我站在讲台上，他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身子微微地向前倾，似乎努力记住我说出的每一个字。我看到他的神情，时常出现的懒惰情绪就昂扬起来，讲解知识的热情倍添，我好像是在为他这样的学生讲课。看着这个学生的神情，我心里思俯，这个学生将来一定有出息。

学习差的那个学生坐在位子里，看我的神情淡漠，有时候看着别处，有时候跟同位同学说话，有时候低着头鼓捣什么。就我当老师的经验，他没有专心听课，他看着我的时候，也是在想别的事，在他和同学说话的时候，我提示他专心听课：“不要说话，更不要影响别的同学。”这种提示只让他安静一小会儿，他的神情又变得散漫。我断定，这个学生走入社会，不会有什么作为。

30多年后，我坐在了这群学生中间，学生们没了当年青春年少的懵懂面孔，个个满额头的沧桑岁月，沉着的行为，成熟的话语，满腔热情地发言，唱歌，跳舞。看得出，他们虽然走过了我无法想像的人生之路，但他们都顺畅地走了过来。

当年那个学习好的学生坐在了我面前，他还是那双大眼睛，只是头发大部分白了，体形比念书时更胖了，他汇报似地对我说，五班毕业他考上了中专，那时候中专毕业国家包分配，他分配到了元宝山区工作，他念书时的那种勤勤恳恳学习的习惯，延续到了工作上，不但业务悉心研究，其它工作也任劳任怨，现在区法院任副院长，成为本地区法律上的资深专家。

那个学习差的学生也坐在了我身边，他的体形依然像念书时那么瘦，两鬓斑白。我问他现在做什么？他自我解嘲地说，辜负了老师的教诲，毕业时没有考上学，只能下庄稼地当农民。旁边的当年语文课代表说，他当村长。我很吃惊，这样个学生还能当村长？语文课代表解释说，他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因为发了财，村民们才选他当的村长。

哦，三十多年不见，刮目相看。我仔细地打量他，没有在他的神情和身上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两个不同的学生的经历让我有了一种感悟，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空间和方式，有的人先走一步，有的人后走一步；有的人喜欢走阳光大道，有的人热衷于羊肠小道；不存在于谁高谁低，不能定性于谁优谁劣。换一句具体的话说，有的人四十岁当总统，五十岁去世；有的人六十岁当总统，却活了九十岁。人不能比较，因为生活在不同的空间和不同的生存方式，是没有可比性的。

聚会由我当年的语文课代表发起、组织，她依然像当年那样满腔热情地为同学们服务，岁月的更迭并没有改变她，在学生们中间，她是一棵常青树。这是有别于那个学习好和学习差的学生另一种类型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