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一共五个人，主任单独在一个办公室，四个秘书在一个办公室。

这天，主任出去开会了，秘书吴山子躲到主任屋里写材料，他嫌那三个人老是在他写材料时干扰他，就跟主任打个招呼进了主任室。另三个人又扎了堆。李文四十七岁，一头白发，干瘦，戴一副八百度的近视镜，斜椅在椅子上喷云吐雾；梁海五十二岁，膀大腰圆，歪坐着，一支胳膊搭在办公桌上，和李文隔桌相望；坐在旁边的时莲，三十多岁，脸上有麻子，看上去近四十岁了，向两个人倾着身子，一副偷听秘密的神态，三个人在说什么。屋子里很安静，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架油印机，旁边放着一叠待印的纸。

窗户外是院子，院子是水泥铺地，很干净，院子四周是白杨树，叶子很绿，一只鸟儿都没有。梁海忽然发现了什么问题，警觉地问：“吴山子干什么去了？”

梁海如临大敌，说：“得盯住他点，这小子接三差五就往党委那院跑，许不是到组织部活动去了？”

时莲悄声说：“我听说那院有个女的和他不错。”

三个人很闲，闲着就要找事，无事还生非。

一小时后，三个人隔着窗户看见主任进了院子，手里拿着日记本，迈着稳重的步子朝办公室走来。李文、梁海、时莲三个人很快坐好，都在猜测：主任去开什么会？

这时，吴山子掐着一叠材料走进来，三个人停止了议论，眼光都盯着他，主任回来他只能回到这屋。吴山子看看桌子上待印的材料，又看看手里的材料，忽然对梁海说：“老梁，这份材料快结尾了，你接着把它写完吧！”

梁海不满地看吴山子一眼，问：“我写你干啥去？”

“我得抓紧印那材料。”吴山子往油印机那边扬扬下巴。

梁海说：“我写不了材料。”

吴山子瞅瞅李文，李文摘掉眼镜，揉搓着眼睛，李文早就声明过眼睛瞅不清啥，干不了工作。吴山子看看时莲，试探着说：“小时，你看看把那材料印印！”

时莲沉着脸说：“我一个人印不了。”

吴山子很为难，他在办公室最年轻，大学毕业不久，没经验，他又觉得干好工作是他的天职，他没资格和另三个人比。吴山子坐下来继续写材料。三个人寂寞地坐着。

主任走进来，看看写材料的吴山子，看看油印机和待印的材料，看看三个人，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屋。三个人神经绷紧了，相互看了一眼，梁海站起来，出了屋，拐进主任室。主任伏在桌子上写什么。梁海装作很生气地说：“你看看，他写得那是啥玩意，词不达意，交给他点工作就是对付！”

主任抬起头来，对梁海没头没脑的话感到意外，想问问梁海什么意思，梁海转身出去了。主任猜测又那屋出了矛盾。办公室人多事少，事少就得找事，没正事就找歪事。

门又开了，时莲气呼呼地闯进来，红头涨脸地说：“都是秘书，他肩膀头比谁高，支使这个支使那个的，看那材料印的，又脏又乱。”时莲说完冲了出去。

主任愣住了，猜测那屋打架了，于是走进去。吴山子忙着印材料，另三个人面面相觑地坐着。主任说李文：“你来一下。”

回到主任屋，主任和李文面对面坐在办公桌两边。主任问：“那屋的事你要如实说。”

李文勾着头，一副很老实的样子，说：“要说也是，印点材料、写点材料咋的，值得骄傲吗！”李文汇报情况向来点到为止。

主任打发走李文，又到秘书屋子，把吴山子叫过来，面对面坐下之后，主任委婉地说：“我们办公室是服务性工作，任务不太重，对工作不要太计较，写材料和印材料都要注意质量。”

吴山子眨着眼睛看着主任，不明白他无缘无故地说这个干啥。他回到办公室，觉得哪儿出了错，他决定将写好的材料再细细修改，印过的材料再重新校对、印刷。

过了一会儿，主任走进来，冷漠地说：“下午开会，宣布上级的机构改革方案。”

四个人傻瓜似地看着主任，屋子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