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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师范大学刊物作家班纪事书架阅览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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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纪实文学《作家班纪事》节选
我刚入文研班的时候,时常去图书馆。在我的心目中,内蒙古师范大学图书管理员都是木头人,麻木地办理借阅手续,除了必要的问话和告诫,极少跟学生说话,大约她们都是待业青年分配来的,在大学生面前自卑,心里有压抑感,不愿意跟大学生闲扯。
有一次查阅资料,我才知道她们根本不是待业青年,对他们看法也改变了。
外国文学老师布置一篇论文《谈谈高老头的父爱》,巴尔扎克这篇小说我读过几遍,写这篇论文心里却没底。我到文科阅览室查资料。进了门,向管理员姑娘交借书证、换借阅卡时,我心里犯嘀咕:这么一屋子书,我上哪寻这本书,虽然书有归类,我却不知道该到论文栏、作品选析栏或外国名著选栏里去找。我问姑娘:“有关巴尔扎克作品分析的书有吗?”
我想,那么多书,她未必都记的。
“你要找哪一篇?”她问,边给别的学生换着借书卡,态度满和气。
“《高老头》。”我这样说,心想,她如果不知道这本书,岂不怀疑我捣乱。
“到里边第二个书架找。”她撩我一眼,继续忙。
我到第二个书架找,是外国作品分析类。我挨排查一遍,遗憾,作品分析五花八门,唯独没有我要找的资料。
下班时间要到了,我又到其它书架看看,失望地离开了。在换借书证时,姑娘问我:“书怎么没拿?”
我说:“没找到。”
“怎么不在别的书架找找?”
“要下班了!”
“论文怎么办?”她问。
我想想,说:“琢磨着写吧!”
她说:“我帮助你找找。”
她带着我,重新走进书架,没像我那样一本本书看,而是有重点地看看。翻两三个书架,没有。我怀疑地问:“你对这书都熟?”
“怀疑吗?”她头也不回,全神灌注在书上。
“那倒不是,书太多了,很难每一本都记住。”
“有什么难的。”她不以为然。
“有两下子。”我不由地赞道。
“我就是干这个的。”
她倒成竹在胸,那为什么找不到这本书呢?我这样问她。
“你这个论题在哪本书里我哪知道。”
我说:“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谈这个题的文章?”
“急什么,我曾经看过,就是记不得在哪本书里了。”
“你也读外国文学作品?”我的潜台词是:你也读书?
“你认为我是个白痴,对吧?”
“不不不……”我却说不出别的来。
书架上找不到,她到靠墙一垛书上翻起来,弄的尘土飞扬,一会儿,她冒汗了。素味平生,一个学生借书,没有就没有吧,又不是她的责任,干嘛费这个牛劲。我有点泄气了,说:“没有就算了!”
她却并不算了,弯腰撅腚猛翻,好卖力气。终于,她扯出一本书,拍拍尘土,递给我说:“给!”
我见她脸上爬着汗道子,歉意地说:“真对不起!”
“满意了吧?”她用小拇指勾起落在前额的一绺头发,好象找到书完结一桩心事。
“太好了!其实,你根本不用操这份心。”
“这是我们的责任,这些书刚从书架上换下来,还没有来的及整理重新上架。”她说。
我说:“你看书是为了考大学吗?”
“考过了,是北大图书馆专业毕业的。”
啊,原来她比我文凭高。我对她肃然起敬。
在阅览室看书有许多清规戒律,稍不注意就惹出麻烦。闲时,我常到阅览室翻翻当月期刊,这对于写作的人也是必要的。阅览室规定,每人一次只准拿两本刊物,看完再换。起初我不习惯,见了要看的刊物总想一次多拿几本,一是怕一会让别的学生拿去,二是不愿意老到书架上换,麻烦!时间一长,我才觉的这个规定非常必要,有的学生一次拿七八本,看不过来在桌子上放着,别的学生却没什么看。有了感触我从不违犯规定,尽管如此我还是惹过一次麻烦。
晚饭后,我去阅览室,拿两本刊物坐在阅览桌前看。一个男学生拿着五六本刊物坐在我身边,我很惊讶,他胆子不小,无视校规?他把刊物放在我这边,我怕管理员看见给我赖上,悄悄把刊物往他那边推推。他看刊物过程中,无意又蹭过来。我没再动,反正他拿的,沾不到我身上。
管理员过来巡视,发现了,问我:“这刊物谁拿的?”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接着看书,我可不想让这小伙子出丑。
管理员问那小伙子:“这刊物是你拿的?”
小伙子慌张地看我一眼,犹豫一下,说:“不是我拿的。”
“那谁放这儿的?”
“不知道!”伙子决心撒谎到底了。我很生气,你拿的就说你拿的,撒什么谎。大学生也有小人!
管理员从小伙子眼神中猜定是我,说:“一准是你!”
我说:“我知道阅览规定,不是我!”
“反正你们俩,罚款五元,谁掏?”
学生们都伸着脖子瞅着我们,我很臊,我真恨这小伙子,做了错事又不敢承认,真是!
小伙子可能自愧,说:“我掏,可我兜里没带钱,我去宿舍取。”
他一个没带工资念书的穷学生,何苦让他掏,他撒谎可能怕的就是这个。我慷慨地说:“我掏吧,不过这刊物确实不是我拿的。”
我掏了钱。
管理员走了,小伙子埋着头看书。我忍不住,问他:“嗳,你为什么撒谎?”
他不抬头,偏过脸来,食指按着下嘴唇,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这儿有这个规定,这屋有我同学看着,怕传出去。”
“你不常来?”
“我是一年级学生,第一次来。”
我原谅他了。
他问我系、名字,并说他也爱好文学,以后登门拜访。但我以后再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