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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人宿命儿媳妇公爹中南大学贫困教育报社编辑记者采访 |
分类: 人在江湖 |
上大一那年秋天,同系一位美丽善良的吴姓女生,居然在楼梯间很直接的拉住我说:“你很特别,我感觉我爱上你了。”说来惭愧,我当时因为极度的害怕,和觉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拾起掉在地上的课本,飞也似的逃出了她的视线。
几次三番后,我虽不再躲她,但却不敢接近她。
我知道,我是怕自己养不起她。
后来慢慢发现,她虽出身高贵、几乎可用天姿绰约来形容,但整个人却极随和:我又脏又臭的内裤、鞋袜,不仅经常被她搜去洗得干干净净,而且每天中午和晚上的饭菜,基本上都是她包干到底的。在室友们还得争着为女友打饭打开水大献殷勤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和靓女一起生活,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我曾很不好意思的问过她:“我家祖祖辈辈除我之外,都是连县城都没去过的农民,你怎么就喜欢上我了?你到底爱我什么?”
她笑答:“你长得白,人老实,读书又极用功,没一丝浮相,将来肯定靠得住。”
我虽很不理解,但觉她是个城市妹儿,见多识广,想得长远,既敢拒绝那么多帅哥的猛烈追求来爱我自有她的道理,于是,便极小心地默认着这桩人生中的第一场所谓的爱情。
那年寒假,应她的再三要求,我战战兢兢的将她带回了山里的老家,因为害怕她适应不了山里人的生活习惯给我带来思想上的压力;因为害怕她看见我那四壁空空黑梭梭的家从此和我“古得拜”;也因为害怕父母“你不用心读书却去耍朋友”的责骂,我那时的心情完全可以用“乱如绞麻”来形容。谁曾想她居然什么都没在意,也什么都不在意,而且进门就极妩媚地叫爹喊妈。搞得老实木纳的父亲久久不敢应答,转而将我拉至屋后的猪圈旁边,一边拿眼斜望她的背影,一边低声问我:“跟老子说实话,真是你媳妇么?”我毫不含糊:“那还有假?人家都叫你爹了!”
山里人的词典中,恋人便是媳妇。
父亲一急:“真成你媳妇了?你们真的‘那个’了?你给老子不好好读书乱整嗦?!”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山里人一旦叫媳妇,就说明我们已经上过床了。
我赶紧解释:“我们才认识了几个月,再说,我们都是学生,哪敢违反校纪校规呀?!”
父亲于是紧紧地攥住我的几个指头:“你小子,长能耐了啊,还有城市妹儿喜欢你,这是你祖辈坟上积的德呢!”
于是,父亲不仅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专门放下农活为她打野味,且每晚的洗脚水也极殷勤地给她端上,全失了公爹的架势。我便感到别扭,对父亲说:“爹,她只是您将来的儿媳妇,莫太宠了。”
父亲白了我一眼: “瞧你狂的,人家大老远从城里来,没嫌弃我们家穷是我们的福分呢。”而后的时间,仍是极殷勤地端饭,极殷勤地端洗脸洗脚水。我便有些沉不住气,迁怒于她:“这事该你自己干的,怎就不长眼。”她便极不安,噙着眼泪忙前忙后,吭也不吭一声。
父亲惊罕于她对我的极端容忍和服从,无人处便问:“莫非你真捉了她的短?还是她已经有你的骨肉了?!”我恼极,心里暗暗地吼:“你要不是我爹,我早打出一串耳光。”
出山那天,在曲折的山路上,父亲送了一程又一程,临了,终于鼓足勇气,一把捉住她的手,塞进三张人民币:“咱山沟忒小,没出息,千万莫嫌。”接着,便是不迭的推拒,父亲便趔趔趄趄站不稳。
她终于在我的催促下接了那三张人民币,父亲便“嘿嘿”、 “嘿嘿”地乐个不停。
于是,返校的车上,我偷偷地吞咽泪水,因为我开始觉得这爱情来得太压抑,太不安分,我怕我以后驾驭不了我们的未来。
返校后,虽然她对我的态度比以前更好了,也更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了,但我最终还是态度非常坚决的和她分了手。
她将30元钱通过邮局寄还给了父亲。
据母亲说,父亲从邮局取钱回家那天,在山路上边走边号啕大哭,说我不争气,说是他的工作没做到家才让到手的儿媳妇最终飞走了,然后在祖龛前将那30元钱烧了。
那之后,我一直以工作忙为由搪塞家人不敢回家,因为我害怕父亲责难的目光。
事隔7年之后的昨天,因为一个突发的采访,我突然在一大群衣着光鲜的人中,发现了她的身影。
她依旧如学校时那般清纯、漂亮,只是俞发显得成熟和自信。
她依旧如学校时那般高挑、苗条,只是一头黑亮的秀发,不再随意的飘在脑后,而变成了很有气势的波浪。
我没能躲过她的目光。
她说她现在在某局机关做办公室主任。她说她依然在寻找她的真爱。她说她这些年一直在追寻我奋斗的足迹,但却不敢轻易的打电话给我。她问我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结婚并有一大群孩子了。
从她对我每一次工作受挫心情郁闷导致文章中不自觉的流露,到每一次跳槽时间的准确描述,和到新单位后如何受到同事的赞赏领导的嘉奖,再到我哪年哪月的哪一个时段在哪个城市出差,这几年截止我们昨日见面,我一共发了7981篇新闻稿件、196篇言论、38篇人物专访方面的详尽介绍,我知道她对我的什么情况都一清二楚,我知道我一辈子也逃不出她暗自追随的目光。
我只得坦白。
我说我至今依然是一个只拿400元月薪的小记者,依然会为了市民的一个小小的投诉,穿越半个城市的风雨去为他们核实情况,去为他们呼吁呐喊,去为他们铁肩担道义;我说我依然害怕父亲责难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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