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按：今天（4月1日），台湾商务印书馆推出拙新译之玛丽‧兰姆、查爾斯‧兰姆姐弟俩改写的随笔体《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以华文写作的美国作家韩秀女士，特为此赐序《请莎翁来家里作客》，其中的这样一句话深深触动了我，她说“曾经在世界上发生过的悲喜剧都是会再重复发生的。时间会把一切的可能性一再地展示出来。”不去想末日审判何时到来，唯愿如韩秀女士赞誉兰姆姐弟那样，努力“将一切的爱意、温暖、美好化作文字，留给后人。”幸运的是，莎翁是我的常客！感谢韩秀女士首肯，将其美丽的序文在此与朋友们分享。

                       请   莎   翁   来   家   里   作   客                

                                                               韩 秀

      在伦敦，人们想念莎士比亚，便会来到泰晤士河畔的莎翁环形剧场 ( Globe Theatre ) 或站或坐，与数百年前的人们一样，观赏一出原汁原味的莎翁戏剧。在华盛顿，人们会来到近国会山庄的莎士比亚图书馆和剧场 ( Folger Shakespeare Library )，于是数百年的研究与保存尽收眼底。在雅典，藏书家们足不出户，与书柜里精心收藏的各种版本的莎翁作品集对话，也是极大的乐趣。

     莎士比亚的戏剧是不会衰老与过时的，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科技如何进步。人性的善与恶早已被莎翁揣摩透彻，活灵活现地搬上了舞台，传诵数百年。但是，戏剧是对话的艺术。故事的背景，情节的发展，人物的生平、性格、行为，以及人物之间关系的转折，都需要观众从对话中去理解去欣赏。莎翁的时代其语言与现代的英文又是很不相同的。当然，莎翁是诗人，其戏剧语言是诗句，并非寻常百姓每天使用的大白话，虽然当初莎翁娱乐的对象多半是热爱戏剧的普罗大众。

      于是，我们看到了一种隔阂，是语言的，也是舞台剧的。更重要的是，我们的舞台上并不常常有莎翁戏剧的演出。当我们看不到表演的时候，与莎翁对话的唯一途径是阅读剧本，英文本或者翻译本。

      阅读剧本则需要充沛的想像力，需要一种将平面变成立体的能力，与阅读小说之类的叙事文体大不相同。这就使得今天许多对莎翁有兴趣的读者又感觉到了一些难度。

      爱因斯坦对时间的研究与众不同，他不但知道时间是前行的，而且知道时间是会中断的，是会倒流的，甚至是一个曲向自己的圆。换句话说，曾经在世界上发生过的悲喜剧都是会再重复发生的。时间会把一切的可能性一再地展示出来。这就使得后来的人们对于莎翁戏剧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错，正是这微妙的感觉引领着人们一再地温习莎翁透过优美的诗句所表现的世间百态、所蕴含的哲理。

      时间是可以用钟表、日历来计量的。时间也是无法度量的感觉。这无法度量的感觉，带领着两位英伦的写手回到从前，玛丽‧兰姆和她的弟弟查理斯‧兰姆在十九世纪初将二十出莎翁戏剧改写成故事。两三百年的时间在这两支笔下成为一瞬。

      天哪，查爾斯‧兰姆是谁？不就是《伊利亚随笔》的作者吗？不就是那大大有名的随笔作家吗？华文读者对这位名家的随笔作品可是熟悉得很，如诗的文字，云淡风轻的叙述，那样的熨贴，那样的优雅。他和他的姐姐用讲故事的方式来诠释莎士比亚的喜剧与悲剧，将两三百年前的舞台移到了一本故事书里，缩短了十九世纪英文读者与莎翁的距离。当年，这些故事让读者在莎翁之后的岁月读到莎翁之时语言的隽雅、飘逸。现如今，许多欧美的少年人便是从兰姆姐弟的叙事中去亲近莎士比亚的，待他们到了高中，便会迫不及待地阅读莎翁剧本。然后，他们会走进剧场，观赏那许多熟悉的场景，喃喃着那许多倒背如流的台词，与剧中人物同命运数小时。到了这些年轻人成了父母的时候，他们一定会记得为自己的子女早早备下兰姆姐弟的这本美丽之书。就这样，传统与传承便日复一日地形成了。

       兰姆姐弟的莎翁戏剧故事尽量地保存了莎翁诗句的时代风格。但是，人生是这样的艰难，命运待这姐弟俩人实在是非常严酷的。在艰难的真实生活里，他们却保存了心境的昂扬。他们的书写平和、舒缓、温柔，带着笑意。他们没有愤怒、没有抱怨命运的不公。他们只是互相扶持着，默默走完人生之路，将一切的爱意、温暖、美好化作文字，留给后人，留给了我们。

      对于华文读者而言，哪怕幼稚园时代就进了双语学校，英文还是外语，毕竟有着隔膜。好的译文自然是大家所期待的。台湾商务印书馆的这本新译莎翁戏剧故事出自一位勤奋、认真、热诚的学人之手。很多年以前，傅光明博士看到这本书的中文译本，就难以遏止自己要将这本精采的书再重新翻译一次的冲动。繁忙的研究、写作、编辑等等工作占据了大量的时间，但是始终没有让他放弃将最为贴切的译本贡献给华文读者的愿望。

      如果说，莎士比亚戏剧是一座充满了诗意的宫殿在云端闪亮，那么，兰姆姐弟的莎翁戏剧故事就是一座天桥，不但自身如同美丽的彩虹，更是提供了便利，给予人们走进宫殿一探堂奥的万千可能性。

      我们手中的这一本书，大大跨前一步，不但保存了莎翁的诗意、保存了兰姆姐弟的温婉、谦和，也发扬了现代华语自身的优势，潇洒自如，语带诙谐，赏心悦目。于是，我们有了机会，请莎翁步出殿堂，来家里作客，沏上一壶香茗，温上一壶醇酒，与数百年前生活在另外一个语境中的诗人闲话家常。

【《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玛丽‧兰姆、查爾斯‧兰姆改写，傅光明译，台湾商务印书馆2013年4月1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