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或富有,谁是谁的“寄生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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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虫奉俊昊宋康昊金棕榈奖年度最佳 |

今年,在第72届戛纳电影节上,奉俊昊执导的《寄生虫》获得9位评委全票通过,为韩国百年电影史夺得了首个金棕榈大奖,以致韩国总统文在寅都发推祝贺。
现在就说《寄生虫》是年度最佳,可能为时尚早。但是,评委们可以作证,它是最好看的金棕榈影片,目前已在韩国收获千万人次的观众,电影版权发行至192个国家和地区,创下韩国影史之最。
别问为什么内地还没有引进。反正这些天,这部精彩好片引起的热议,就像“利奇马”台风一样呈狂卷之势,很多先睹为快的观众,都沉浸其中。
《寄生虫》讲述了发生在贫富两家人之间的故事。穷人家的大儿子经朋友介绍,伪造大学文凭去富人家给其大女儿做英文家教,然后又编造了一个简历,把妹妹推荐去给其小儿子做美术家教;后来妹妹使计又把父亲推荐去做司机;最后父亲与儿女一起合计把母亲推荐去做帮佣。
这就样,没有工作的一家四口全部在富人家中找到工作。当富人家带着孩子外出野营时,穷人一家甚至完全占据了富人家。正当他们不当自己是外人,尽情享受时,不料原帮佣找上门来,打开了一个连房主都不知道的地下室秘密,而富人一家也突然杀回来了.......
《寄生虫》之所以好看,得益于编剧用一种略为夸张的手法,精心编排了一系列貌似巧合实则又讲得通的情节,并快节奏地剪辑在一起,一波三折,令观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还没有准备好,就迎来了全程过山车般的体验。
当你以为穷人家完成了对富人家的渗透作战,实现目标后,被赶走的原帮佣文光及其地下室老公勤世的突然出现,一下就改变了剧情走向。在富人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两个贫穷家庭之间为了掩盖真相而产生的争斗,精彩纷呈,是影片最有魅力的看点。
编剧之缜密,没有漏掉一个细节,不忽视一个人物,也充分利用了每个道具。而导演就是将所有电影元素盘活了。
影片在富人豪宅与贫民地下室之间的场景切换,令人称道。但实际上,豪宅才是这个社会生活的中心舞台。它的垂直发展结构,二楼、一楼、还延伸到地下室,分别住着(活动着)富人、穷人以及被社会遗忘的边缘人,并通过楼梯将这三个空间连接起来,上上下下之间,就建立起社会各阶层之间的人际关系。
《寄生虫》虽然讲的是家庭故事,看起来像是一张阶级社会的“缩略图”,经过某种荒诞的方式折射出来,呈现出巨大的写实壁画,其中充斥着各种虚虚实实的留白和疑点,给观众更多的想象空间,甚至是某种思考。
比如,原帮佣文光为什么能在豪宅里像个女主人似的,她与前房主南宫贤子是什么关系,她的丈夫勤世是怎么进入地下室的,当勤世发出的摩斯密码被富人家的小儿子多颂记录下来后为什么没有下文......
还有,家教基宇对富家女多惠说:“如果杰西卡(美术家教)是玫瑰的话,多惠就是……”最后的一个词没说出来,而是写在本子上,引来多惠的会心一笑。基宇到底写了什么?
当然,《寄生虫》之所以能吸引如此多的观众,还在于它掺杂了间谍、惊悚、喜剧、黑色讽刺等各种类型片元素,众口可调,而且拍出了只有奉俊昊才能拍出的味道。
基泽一家连纸盒子都叠不好(被收货的工作人员埋怨“四个里面就有一个残次品”),在骗人方面却十分有才,全家戏精上线。他们有计划地进入朴社长家里,就像《谍中碟》一样轻松而刺激。
特别值得表扬的是穷人父子仨与富人夫妻俩在豪宅客厅里躲猫猫捉迷藏一般的群戏,你进我退,你出我藏,其动作的连贯性和默契度,就跟舞台喜剧小品经过排练的一样,看起来妙趣横生又不失悬疑性和紧张感。
《寄生虫》是奉俊昊继《雪国列车》、《玉子》两部具有国际视野的人文科幻大片之后,重新回归韩国寻常百姓家的社会小品,对韩国社会的讽刺和对阶级社会的批判依然在线,对于人性的剖析仍在继续。
为了表现这种贫富差异,影片时时处处进行了比较。
上层社会的富人家当然住在地面上的独栋别墅,广阔天地,四周鸦雀无声,没有闲杂人等。底层生活的穷人家只能住在半地下室,露出地面的窗户只看得街上的吵杂,甚至有人喝醉了朝他们家撒尿——穷人还有可能沦落到地下室,永不见天日。
当富人家欣喜大雨净化了空气,雨过天晴后可以在私家庭院开生日宴会时,穷人家因为大雨而房子被淹,大雨过后已无家可归。所以富人家的太太在客厅自然醒来看到的是满园的阳光,还嫌刺眼,而穷人家的家长在避难所里被吵醒,本能地用胳膊遮挡光线,并在黑暗中对儿子说,没有计划就不会有失败。
那是多么的丧啊!
更令穷人沮丧的是,无论他们走到哪里,身上都带有一股气味,洗涤的气味,地铁的气味,甚至是廉价内裤的气味,令富人家捏着鼻子,闻起来但觉穷酸。这已经不是家庭的事了,而是关系到人的尊严问题。
由“韩国电影的脸面”宋康昊饰演的穷人父亲基泽,好不容易从富人豪宅里逃出来,又看到自己的房子被淹,流离失所,内心已是极度崩溃。人命关天的时候,朴社长还要捏着鼻子拿他扔过来的车钥匙,这种对穷人气味的讽刺直接导致基泽自尊心崩塌,才会做出拿刀刺杀富人的疯狂举动。
问题来了,谁是“寄生虫”?表面上看,当然是指穷人,无论是基泽一家还是文光夫妇,都寄居在富人家里,富人就是宿主。可是进一步讲,富人也是寄生虫啊!如果没有穷人提供的劳动与服务,不给他们开车、做饭、干家务,富人简直生活无法自理。
或许,穷人与富人,是互相依存的关系。但是由于社会地位的悬殊差距,有钱人只会越来越富有,穷人则只能挣扎着生存,而且看样子未来难有改善。
同样反映贫富阶层的两极分化现象,《寄生虫》很容易让人想起去年韩国的“申奥片”《燃烧》。相比之下,后者更加文艺,前者太过直白(这是说《寄生虫》离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更近还是更远了?)。
这充分表现在电影收尾上。《燃烧》的开放式结局,至今还在观众心头悬而未决,念念不忘;而《寄生虫》的理想式结尾,令观众看穿,感到悲伤。
基宇收到了藏在豪宅地下室赎罪的父亲发出的摩斯密码,给父亲回信说计划赚钱买下这栋大房子。可是作为观众,旁观者清,明知道这是一封根本无法寄出的信,因为这是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空想。按照韩国的社平工资,即使不吃不喝没有任何开销,也要547年才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
当计划成为一种执念,却永远无法实现,这样失败的人生必将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