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非常林奕華《紅樓夢 WHAT IS SEX?》觀後感(上)〉徐硯美
(2015-01-03 10:5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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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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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每個民族都有一個「夢」,那,華人的夢,究竟長得甚麼樣子?我們,有好好正視我們的夢嗎?我們,能夠確定,活著的每一天,都是「醒」著的,而不是「夢」著的?抑或是我們在「裝睡」?又或是,我們只是在「裝醒」?
林奕華以「為何男不讀紅樓」的探問作為這齣劇的原始創作動機,一層一層的揭開在華人文化中的「男性原罪」以及在原罪壟罩下的「女性宿命」。一個不承認「陰性力量」的文化,到底重複了多少的悲劇?
男人因為要符合整個社會體制對自己的期待,所以不斷的要求自己去證明「我是個男人」,但是,在證明的過程中,就是不斷的在否定自己的內在,有一個「陰性」的自我,也就是卡爾榮格所說的「阿尼瑪」。而一旦男性對自己內在的陰性壓抑,現實生活當中,也就會對女性產生壓抑,於是「父權」產生。
而在「父權」底下,究竟女人變成甚麼樣子?幾千年下來,被壓抑的女性逐漸「異化」,當看見男人透過壓抑陰性在體制內可以得到的利益,也就是用一個相對剝奪者的眼光,往既得利益者觀看,於是,就只能強化自己的「能力」來奪回一切,於是,女人也開始壓抑陰性,女人就越來越像男人,於是,巾幗不讓鬚眉,於是,女強人當道,女漢子當道。
王熙鳳,正是時下的「典範女性」,不是嗎?他是女人我最大,他是女人要有錢,他是女人要當家。
所以,就我看來,林奕華的《賈寶玉》,是以賈寶玉切入《紅樓夢》,探討「成長」;而這次的《紅樓夢What Is Sex?》的主軸,其實是「王熙鳳」,探討「性」。
但是,真的那麼簡單嗎?如果是這樣,何須談到劉姥姥、賈母、金榮、秦可卿、香菱、黛玉、王夫人、襲人、寶釵、迎春、探春、尤二姐、柳湘蓮、尤三姐?
因為,王熙鳳如同一面鏡子,一面帶著一個男性的暴力,一面帶著女性的無力,越暴力越無力,越無力,越暴力,他的致裕男挠嫞氖侄危珌碜运臒o力,無力,讓他自恨,也讓他恨人,讓他一步一步殺人,卻也一步一步自殺,哪,如果我們把這面鏡子,放回每一位人物,不就照見了每一個人內在被膨脹放大的「陽性」自我,以及每一個人內在受壓抑受摧殘的「陰性」自我。
而這一切,我們是用「知識」去覺察去認知嗎?不是;我們是用「情感」去覺察去認知嗎?不是;是用─意識。
所以,《紅樓夢》的「夢」用得極為巧妙,就是因為,他是用「敘事」來詮釋「意識」,而非用「敘事」來詮釋「意義」,這兩者不同之處,就在於「意義」是我們習慣認知事物的方法,我們透過意義,能夠找到理解的脈絡,但是「意識」也就是佛家所說的「起心動念」,就是我們難以「覺察」也難以第一時間「洞悉」的。
但,甚麼才是主導我們的「認知」呢?很多人會說「意義」,但太多研究發現,是「意識」,意義的建構,是為了意識服務,意義是「後設」,意識才是真正的「當下」,所以,透過了解到底在華人的文化存有甚麼樣的「意識」,我們可以知道,身為一位華人,我們每一刻的「起心動念」到底怎樣影響我們的人生,也就是,我們的「命」。
最貼近意識的是甚麼?是「夢」。
從這點來看,林奕華的《紅樓夢
更何況,林奕華在製造示現在舞台上的美感時,背後,有那樣深厚的「真」的底蘊,他探討的議題,直指華人的文化問題─不認「性」就不認「命」,而他再以一線串起,叫做「緣」,一層又一層,讓這齣戲,真的不是三個小時,就可以在劇場裡頭消化完的,而是放在人生裡,一點一點品味的。
戲說從頭─序〈你把愛情還給我〉
這首姚蘇蓉唱得〈你把愛情還給我〉,傳唱的年代大約是七零年代,那時候,流行著〈情難守〉、〈恨你入骨〉、〈我沒有騙你〉、〈沒良心的人〉、〈郎變了〉、〈幾度花落時〉……等等,「男人缺席,女人悲情」為主題的歌曲,也就是「恨情歌」。
對我而言,這些歌曲,放在這齣劇的開場,是很妥切的,為什麼?
林奕華將這次的場景,設定在一個男公關的歡場當中,也就是俗稱的「鴨店」,而這些男公關,又很巧妙的一人分飾多角或多人分飾一角的扮演《紅樓夢》中的「女性」,而當這些女性以唱這首歌作為開場時,他唱得就不只是一首歌,更進一層,是透過這首歌在講一個「故事」,但是,如果觀眾能在細細聆聽,對照之後出現的每一個角色,再深一層,他們在唱得,就是「身世」。
而這些公關,不斷地重複唱著這首歌,對他們自己來說,像是甚麼?最表層來看,就是一種「控訴」,第二層來看呢?是一種「麻醉」,第三層來看呢?是一種「無奈」,甚麼無奈?
對「宿命」的無奈。
而就在此時,周姮吟飾演的賈太太A手持酒瓶與酒杯走入,在男公關中跳舞、穿梭,口裡似醉非醉的重複「我要殺了你」,他到底要殺了誰?是要殺了這些男公關?這似乎無理?他是要殺了最後出現由葉麗嘉飾演的賈太太B?這似乎也很荒誕?他到底要殺了誰?
其實,那句我要殺了你,就是「暴力」,而內在的心情是甚麼?
無力。
他就好像看著整個環境,看著自己的整個人生,不斷地重複「失愛」、「奪回」、「再失愛」、「再奪回」、「又失愛」不斷的循環,不斷的輪迴,那句「我要殺了你」,如果用內在的無力來說,就是:「拜託,可不可以,停下來!」、「我要停下來」,但,下一刻,他仍追逐,直到曲終人散,他又是一次輪迴。
歌停了,但,無力的人生,永遠都不會停下。
林奕華用這個開場,作為「入夢」的序,可說是絕妙,夢,一直是現實的一種補償,倘若現實沒有缺憾,夢,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所以,《紅樓夢》中的「補天」,到林奕華所說的「補洞」,是不是都可以透過「大夢一場」可以完滿?
他是用這個問號開始的,這與《紅樓夢》原著中那塊補天剩下的石頭,想要往人間紅塵裡一趟,不侄希都t樓夢》告訴我們,到頭來,是「萬境皆空」,那林奕華呢?他會告訴我們甚麼?
第一場夢─劉姥姥與賈母
《紅樓夢》的原著中,賈母,其實就是賈家的一個象徵,他被供著的同時,也就代表著賈府中上上下下對於「白手起家」的態度,就是「供」著,我尊敬,但是我絕對不會請他「走」在我們的生活之中。
所以,繁華越來越重,享樂越來越奢華,但是,整個大觀園,就像是一灘死水,越來越沒有流動,時間,在這個庭園中,似乎是靜止的。這是林奕華所看到的,「大觀園」並非是一個「青春王國」,而是一個瀕死的百足之蟲。
賈母的無力感,來自於他與劉姥姥見面的時候,看見一個年紀比他大的人,卻如此有活力,如此有生命力,他看見,時間在劉姥姥身上是產生意義的,不是只有讓他變「老」,時間反而賦予了他活力、想像力,甚至是活力、記憶力。
而賈母說甚麼,理應整個賈府都是要聽的,但是,實則不然,因為大家對著那種「供」著的人,只會好生照養,是不會完全聽他的話的,府裡人的喜好可以因為精神領袖而改變,但往往精神領袖很難改變一群人的「命摺梗驗榈紫氯说膽B度,就是「敬」而「遠」之。
他就像是日本的「天皇」,首相是「王熙鳳」,那些政務官才是真正對賈府有實際權力的人,而天皇,只是一個日本精神的象徵物罷了。
而劉姥姥看見了這樣的悲哀,他一進園,彷彿就像是一台X光機,一眼就看見了這個園內的人,沒骨頭的沒骨頭,沒腦的沒腦,外在的那些美好,雖然都是自己想要的,但他也看到了他們的「缺乏」,也就是說,他知道自己除了「缺錢」其實生活上沒甚麼缺乏,不過是顆槽牙搖動了,而他知道這園子裡的人,除了「錢」,是多麼的枯燥多麼乏味,多麼的不自由。
所以,他才說故事,而那個故事,是多麼的奇幻有啟發人的「同理心」,為什麼是「同理心」,因為,這就是這個園子裡最沒有的,這個園子裡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只想自己,很難顧及別人,因為,哪有甚麼多大的「苦難」會在這個園中發生的呢?在這樣的繁華中,誰會去看到旁邊一片葉子的枯榮,這就是為什麼那怕是金釧投井,晴雯被趕,大家還是過著自己的生活,顧著自己的事情,但就是因為這樣,這個園子的繁華是假的,最後大難來時,沒有任何人會再顧身邊的人,就各自尋門去了。
寶玉,不就這樣,尋了空門嗎?
但在這之前,他聽見了劉姥姥這個故事,他的慾望就被劉姥姥挑起,甚麼慾望?「行善的慾望」、「同理的慾望」,大家都把他當作少爺,他根本無從呵護別人,根本無從給予,所以,當劉姥姥說著那個大雪當中女子的故事,他第一時間就想到這是個「機會」,讓我不能給予的「不自由」可以「自由」,讓我的「無力感」可以「著力」。
於是,他派焙茗去找,找得到找不到無所謂,重要的是,我們看見,甚麼時候,會讓人「把假當真」,就是在「無力感」裡浸泡太久的人,那種不自由,讓人那怕只有一點點希望,我也要把握住,奮力的做點甚麼。
透過劉姥姥說的故事,我開始知道,原來人想要把假當真,是因為「不自由」,透過秦可卿托王熙鳳的夢,我開始知道,原來人想要把真當假,是因為「只有現在」,而很有趣的是,為什麼「不自由」,就是因為「只有現在」,所以,我們非得先在時間觀上「解放」自己,我們才有真正的自由,否則,我們就不斷的在重複,把真當假,把假當真的過程。
真實,就離我們,越來越遠。
所以,當一個這麼「不自由」的人在一個「自由」的人的面前,會表現出甚麼?在一個「自由」的人的眼中,看見這個「家」的人,會看見甚麼?這就是為什麼在林奕華的安排中,王捷仟與彭浩秦會在地上學貓學狗,因為,一個被體制奴役的人,他的底下,就是更深的奴役,一個一手建立壓抑自我的體制的人,他的底下,就是更深的壓抑。
而一場火,一場意外,到底燒出了甚麼?火,會讓我們想到「失去」,「失去」會讓我們想到「失敗」,「失敗」就讓我們覺得「無力」,「無力」的時候怎麼辦?
否認。
所以,說「走了水」,不說「失了火」,但非常有趣,因為「失火」就是「著火」的意思,「失」反而是「著」,這不也是第一層的「否認」了,而「走了水」就是「失了火」,這又是第二層的否認,一層又一層,短短的幾句話,我們看見賈家的壓抑,其實,我們也看見華人的自我壓抑,而最終極的壓抑是甚麼?
是宗教。
一個沒有原罪觀念的民族,宗教的目的,就不是產生救贖,是假救贖,就是用來成為精神的鴉片,所以,那句「阿彌陀佛」,像是一只槌子,一槌又一槌的捶在要醒的人的頭上,佛教所說的「醍醐灌頂」,是指「醒」,但,賈母的宗教,卻是要讓他「睡」。
而說書人在開頭,對賈太太A說:「賈太太,你是來享福的,你不是來受苦的,不要受苦,是不須要問問題的。」結尾,卻成為賈母對自己說的。
這句話,如雷灌在整場戲的結尾,身為華人,我們有多怕被問問題?就連我們走進劇場,我們是不是都想看看,導演有沒有導出我想要看到的「答案」,如果沒有,就是我要批評要批判的點?如果導演問我問題,我是不是就是在劇場裡受苦?我是不是就是要面對我自己?我不懂,為什麼要我進劇場這麼「不舒服」?如果是,那我們,是不是也只是想劇場給我們一個「夢」,讓我們的現實,有那麼一段時間好過一點?
我認識的林奕華,是不會做這樣的事也不會做這樣的戲的。
第二場夢─平兒與鳳姐
從這場戲開始,可以逐漸看出林奕華如何讓《紅樓夢》這本古典小說與現代接軌─視覺文本是現代的,聽覺文本是古典的。而內在的橋梁是甚麼?就是意識,一個貫穿古今,三百年前與三百年後,華人不醒、不悟、不懺、不悔的意識。基本上,掌握這個模式,我們閱讀這齣戲,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這場戲的場景發生在一個時裝精品店,而其中的內容是《紅樓夢》中王熙鳳因聽見老公賈璉與情婦鮑二家的在房內議論,說他是一個夜叉星,又想要治死他,把平兒扶正,而此時平兒就在王熙鳳旁邊,王熙鳳一氣起來就打平兒,並且鬧得滿城風雨。
要解這場戲,甚至是往後只要有王熙鳳的戲,我們必須知道一個很重要的重點─
王熙鳳所有的暴力,都來自於他的無力感,而他最深的無力感,來自於他「控制」不了他的老公。在原著中,賈璉看似一個「無用」的男人,但是,他的「無用」實則是來自於王熙鳳的「大用」,一個比男人更男人的「女人」,讓一個男人不斷的失去自我,而為了尋回自我,這個男人就開始選擇偷吃,而王熙鳳做了甚麼?
他竟開始給賈璉找「合法小三」,而第一位合法小三,就是他的女婢─平兒,但,如果賈璉是為了要逃離王熙鳳的「監視」又怎會甘於「合法」,他就一定要一個「不合法」,所以,整部《紅樓夢》,他跟平兒、多姑娘、尤二姐、鮑二家的、秋桐,一個又一個女人「偷情」,而王熙鳳就一次又一次的,為了他老公─殺人,來掩蓋他的「無力感」。
說到這,或許有人會問,我是否在合理化男性偷情,錯!我是在說「壓抑陰性」所造成的結果!一個想要證明自己是「男人」的「男人」加上一個想要證明自己比男人還強的「女人」在一起,就會造成這樣的悲劇。
所以,這場戲由王宏元飾演的鳳姐,就是一位「為丈夫挑衣」的貴婦。
「為丈夫挑衣」,是一個具有強大「控制慾」的象徵,也就是說─「我連你的門面我都要管,因為我不想要有一個不稱頭的老公」,很有趣的是,這種性別逆轉,也就是「男人物化」的現象,曹雪芹在三百年前就已經「預言」了,「挑衣」跟「挑小三」,居然在此完全吻合,這就是林奕華的厲害之處,在王熙鳳的眼中,不僅男性是被物化的,連女性也是,這也難怪他在設計尤二姐的時候,會把秋桐當作是執行計畫的一指棋子,借刀殺人,男人是不是人的人,女人是不是人的刀,在王熙鳳的手下,一切都是一場「局」。
然而,這場戲極轉之處在於,權力在王熙鳳的手中就像一張刷不爆的信用卡,但是,到了最後,卻有刷不到的時候,就是,當他面對他「老公」的時候,他當然還是渴望賈璉的心,當然還是希望賈璉是一個愛他的人,但,當他連愛都要哂檬侄闻c權力獲得,他就注定是一個失愛的人。
他刷不到,他也殺不了,他殺不了他的無力感,他殺不了自己內在對愛的渴望,他殺不了內心的矛盾,也殺不掉老公注定遠離於他的命摺6鑑所飾演的店員,最後冷酷的一個彈指,殺了他,究竟是誰?
那是一個不要「自我」的鳳姐,鳳姐,每一天在做得事情,就是對自己殘忍,他殺了自己內在那個陰性的自我千萬次,只為了一句話─我不要輸。現代人,多少人天天在對自己說這句話,連在愛情當中也是,所以,自殺了多少次了呢?
第三場、第四場夢─鳳姐與金榮
在《紅樓夢》的原著中,一段「大鬧學堂」與一段「秦可卿與鳳姐」究竟有甚麼相通之處,讓林奕華選擇將這兩者融為一場?
答案是─只要現在。
大鬧學堂中,有一個角色,叫做金榮,他在賈家中是最沒有身世背景的,但是,他卻是學堂裡面的一個「小霸王」,他四處霸凌同學,欺負寶玉跟秦鐘,為什麼?同樣的道理,他的暴力,就來自於他的無力,他需要透過暴力,來轉移別人對他的身世背景的關注。
相對的,他在做得是甚麼?就是在「否認」過去。我們常常為了「現在」的利益,而否認我們的過去,進而,我們也為了「現在」的利益,拒絕未來。
在原著中,秦可卿是東府的大奶奶,跟鳳姐各管一府,年齡相仿,都是二十來歲,也是擁有絕色美貌,是鳳姐少數的知交,而在他即將病死之前,他給鳳解託了一個夢,強調兩件事─祖墳與學堂。
為什麼要注意祖墳?
唐人劉禹錫有〈烏衣巷〉詩說:「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裡面的「王謝」就是魏晉時期的世家大族「王導」的王家跟「謝安」的謝家,兩家繁華一世富甲天下,但經過歷史的更迭,如今,住在烏衣巷與朱雀橋的大家已經不在了,那人呢?不過就像堂上的燕子一樣,飛入尋常百姓家了。
賈府從賈母至今已然四代,離那個白手起家,真正的開創期已經越來越遠,眼見整個家族也就要這樣坐吃山空,現在在祭祀的事情上面,是那種有錢大辦沒錢小辦的狀態,倘若有一天真的窮下去了,祖墳不就遭到荒廢的命撸侨绻B祖墳都荒廢了,子孫,哪還記得四代以前的事呢?
等老一輩的人都過世了,整個賈家,就真的變成一個「沒有歷史」的「破落戶」,那份世家大族的血統是會帶來一種身分的崇高感,那怕是窮了,也會知道自己是書香世家,終有一天會期盼重返榮耀,但是,祖墳一旁落,那就真真正正的完了。
所以,秦可卿才會要王熙鳳在祖墳附近購置田產,而只要購置田產,就會知道這跟中國人的傳家觀念是非常符合的,中國人一直以「耕讀傳家」的古訓沿襲數千年之久,一直到五四邉又岵鸥淖儯倘瞬艔纳鐣「底層」崛起被人尊重,不然在那之前,讀書考取功名,種田以保餬口幾乎就是中國人生活的全部。
所以,不難想到,秦可卿也希望王熙鳳可以顧及學堂供給之事。
而對於我們現代人來說,甚麼是我們的「祖墳」甚麼是我們的「學堂」?不就正是我們的「過去」與「未來」,林奕華說,祖墳就是我們的「生」,學堂就是我們的「長」。然而,王熙鳳呢?對於一個「只有現在」的人來說,他想到的就只是能不能一直像「現在」一樣,他的「永久」是要「不變」,一個完全不能接受改變的人,就是只有「現在」的人,但知道「保全」就是在「變」中尋得那些不會改變的「價值」,去耕耘它,去保存它,才能真正的「保全」。所以,王熙鳳聽見這些話,這麼長的一大段,每一次問問題,都是只有現在的「時間觀」的,而曹雪芹為何透過死去的秦可卿回來探望王熙鳳?
首先,當然是因為他是寧國府的大太太,而王熙鳳是榮國府的二太太,兩人惺惺相惜,第二,就是因為他要透過死去的人,用一個3D維度的時間觀,回來企圖讓王熙鳳看見,但是,他必須要用「勸」得,因為,王熙鳳還沒經歷三春,還沒經歷諸芳盡,還沒經歷過各人須尋各自門,他怎會知道,自己努力想要用人力維持的,是無用的,而秦可卿所說對現在看起來無用之事,再後來是謂大用。
這種「勸」就是一種經歷過,也知道真實是甚麼的勸,但是,只有「現在」的人,就是很難聽進這樣的「勸」,整個榮寧二府的繁華,在彷彿去過未來的秦可卿眼中,是「假」,但在王熙鳳的眼中,卻是「真」,而秦可卿告訴王熙鳳的抄家敗落,是「真」,但在王熙鳳的眼中,卻是「假」,是一場夢,是一覺醒來,就忘了的夢。
他的醒,是他自己最大的「夢」,而他的夢,才應該是他最大的「醒」,但他把假當真,卻把真當假,這件事,便成了他最大的悲哀。
在《紅樓夢》中,有太多走過一遭的人,回來與站在開端的人說話,這讓我想起,有人以「蜻蜓點水」來隱喻生死分離:
蜻蜓的幼蟲,本是在水中,不出水面的,然而,他們都會互相告訴彼此,有一天,倘若你成蟲了,出了水面,請回來告訴我,那是一個甚麼樣的世界。
但是,蜻蜓成蟲之後,便再也回不去水中了,所以,每逢落雨,雨水與水面交界時,蜻蜓的幼蟲便會貼上水面,而成蟲的蜻蜓,就點水,趁此,想要多告訴在水面下的幼蟲,外面的世界是甚麼樣子的。
這故事,是說著「生與死」的世界交隔,偶爾,生人與離世之人,會有交接。然而,到底是「生人執迷」還是「死人不悟」呢?誰覺?誰醒?誰虛?誰幻?書中的人,一直「不信」,一直「忘了」,一直以為,自己「醒著」,而凡只要人認為自己醒著,就很自然的認知自己無需再醒,但,倘若人思及自己是「睡」著的,就會知道,「有一天,我終須要醒的」,那就會是一個「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的想法,我知道「現實的苦」,所以我企盼「好夢」,但,我仍舊知道「現實」與「夢」二者,現代的人,就是太執迷於「夢」而沒有「現實」了,所以,《紅樓夢》才用一個這麼繁華卻又蒼涼的夢,來告訴我們,現實的夢,是要醒的,而醒來了,才有真正的現實,才有真正的人生。
重點是,一直相信著「未知生,焉知死」的華人,是否真的應該從「死亡」也就是「終點」反思,從更大的一個「本真結構」,去思考自身身處的「繁華」,不過是一個「幻象」,是戲中的戲,是夢中的夢。
《紅樓夢》中的敘述,不只是敘述,更是透視,整本小說,時間的維度是相互交涉的,從起點,到終點,從幻中說實,從實中說幻,層層疊疊,相互交織,有很多研究者,在研究的,是用傳統小說的「人物關係」去建構起隱喻的系統,但是,在這次的閱讀中,林奕華是以「時間維度」去建構起的隱喻系統。
他讓「時間觀」只剩現在現代人,特別是年輕人,可以好好想想,「時間」到底是被「浪擲」還是真的被「用」,這麼談「用」的華人,這麼談「韶光易逝」,這麼談「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這麼談「一寸光陰一寸金」的民族,為何會允許自己「浪擲」呢?這個浪擲,甚至是沒有「賭」,有「賭」還有目標,關鍵是,我們沒有「目標」,沒有「方向」。
所以,林奕華透過「金榮」這個在原著當中的小角色,突顯出了「不要過去」(這也就是為何他在最後說:「我不是昨天的金榮,我是今天的金榮。」)而用「鳳姐」這個在原著當中的大角色,突顯出了「拒絕他不想要的未來」(這也就是為何他在最後說:「有甚麼天大的喜事?」)
林奕華用「華爾街」的股票市場,一個最看「現在」的場景,一個只重數字不重過程的時代隱喻,告訴我們從不認性,到不認命,再加上「不惜緣」(不聽秦可卿的「勸」),這就造就了現代人「只要現在」的時間觀,所有東西都要「快」,民主要快、自由要快、發財要快、幸福要快、出名要快,但是,最後呢?不就也是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
第五場夢─香菱與黛玉
香菱,在原著當中,是第一位出現的「小姐」,他兩歲,名為英蓮,在燈會時,因為僕人去小解,而被人拐去,從此,成為一個天涯孤女,命吖舛,輾轉被送到賈家來,後被許配給薛寶釵的哥哥薛蟠當妾,被正室妻子夏金桂虐待,先改名秋菱,再改名寶蟾,最後,夏金桂指使薛蟠把香菱打成重傷,趕出家中,不久,就死了。
然而,綜觀他悲劇性的一生,只有在與林黛玉學詩的一刻,他能夠有那麼一點寬慰,有那麼一點快樂。
先前有說香菱在整本《紅樓夢》中真的就像是廖輝英《油麻菜籽》所說的「女人的命就像油麻菜籽」,隨風飄盪,無依無靠。而學詩一段,為什麼這麼動人?原因就是香菱唯一一次,不是被動的被人告知他要做甚麼,唯一一次,不是只是靠男人來確立他的「價值」。
但對我來說,最悲的不是「唯一」,而是這個「唯一」只能在「夢」中。香菱學詩的過程其實是有所本的,曹雪芹用了大量中國「明清詩話」的「創作論」,特別是林黛玉為什麼選了「王維」、「杜甫」、「李白」三人的詩作為香菱的範本?這就是從嚴羽的《滄浪詩話》
中「第一義」
來的,且香菱學詩的三個步驟,也是《滄浪詩話》中的寫詩三步驟
,另外,香菱寫得三首詩,也正是「我」、「物」、「物我合一」的三個過程,這三個過程,也是許多明清詩話中談「寫景」的重要歷程,明清很多詩人認為,最好的寫景,就是「情景交融」,而非「物我兩分」。
香菱在這裡最感人的地方,是因為到最後「寫詩」再也不是他的「身外之物」,而是在生命之內,他找到創作跟自身經驗的結合,這過程,就是讓他能夠「回憶」,能夠真正擁有自己生命的「過去」,且透過「創作」把他書寫成一種「時間」帶不走的「經典」。
我們的創作,為什麼可以代表我們個人的時間觀,就是因為他結合著我們的過去,同時,也讓我們的現在紀錄,同時,也能影響甚至是帶到我們的未來。在一個完全沒有任何主權決定自己生命價值的女子身上,卻可以透過創作,找回自己在時間當中的「定位」,這是多麼的難得。
然而,可悲的是,曹雪芹寫他是在「夢中」偶得那些句子,我很想問,在那之後呢?這個經驗,能不能幫助他在面對夏金桂時,想到些甚麼?在薛蟠毆打他時,想到些甚麼?那時,他想到的可能不再是「大漠孤煙直」的「直」,而是想到「孤煙」的「孤」,因為他的一生,就是這樣像是一條直直的孤煙,在看似繁華卻是大漠的大觀園中,與天相接,逐漸隱沒。
所以,林奕華用一個「外傭」反覆燙著餐巾(做為下一場的連接),一面燙,一面學詩,一面學詩,一面想到自己被虐待的過往,這是後設的後設,林奕華先從自己的觀點去統攝香菱的一生,再讓香菱重回現場,那他的學詩,就不只是學詩,而是一場與現實的對抗,一次一次的,他想起虐待,他就更努力的看詩,最後,他再一次超脫,就是因為他在創作之中,回到了他小時候與家人上京的一段美好回憶。
所有的回憶,都是孤獨的,但正因那個孤獨卻又美好的回憶,他能夠從中得到力量,去面對眼前複雜又乖舛的人生,進而,昂首走向他的命摺K坪酰谶@樣的後設中,香菱,多了比原著沒有的勇敢,多了比原著沒有的抗力,多了比原著沒有的莊嚴,在他走向樓梯的那一刻,他的背影一點都不「應憐」,而是「可敬」。
第六場、第七場夢─ambitious與
小紅,在原著中原名紅玉,因為觸了主子寶玉的名字,所以改名小紅。他原本只是寶玉房中地位很低下的一個小婢女,但是,卻因為非常有野心,不但想盡辦法讓寶玉認識他、看見他,更在一次的機會當中,讓王熙鳳看見他預備已久的才能,而將他拔擢到自己的身邊。
很特別的是,這個原本應該在原著中被大寫特寫的角色,卻在王熙鳳的身邊就此消失,沒有隻字片語。
我在看原著的時候,對小紅印象深刻,因為他整個上位的過程,就是前幾年大陸火紅的「杜拉拉升職記」。那種充滿職場啟示的語言,那種抓緊機會上位的野心,不就是完全符合現代女性強調「我要改變」的宣言。
然而,小紅錯過了甚麼?小紅錯過了賈芸,那個曾與他對眼相視,一見鍾情,二見傾心,卻尚未相識的賈芸,那條手巾,是小紅掉的,原著中,賈芸想盡辦法要還那巾子,但卻苦於不知是誰掉的,沒想到就是自己心儀的對象遺失的,而小宏也是苦於不知是誰拿去,沒想到就是自己心儀的對象揀去,原本,這個故事,應該被延續下去,不也是一個佳話,但是,他最終卻隱沒在「小紅升職記」中。
說到這,我並非是要講女性沒有透過職場的成功去實踐自我的權力,有,當然有,但,如果職場的成功與愛情的背後,都已經被「野心」綁架,那,職員不滿,就做經理,經理不滿就做總經理,總經理不滿,就做總裁,甚麼時候,才爬到個頭?戀愛的對象,不也就成為一張又一張的「條件表」,符合的,就打勾,這也就是為什麼徵友網站,有這麼多的表格要填,因為,「條件論」已經變成現代人際的一種思維,它背後所代表的就是那種對於生活的「野心」,而這個「野心」也就是來自於對現況的「無力」,然而,我們並非從當下體悟些甚麼,只是一味的企圖逃脫,那麼,所有的處境與環境,對現代人來說,還有甚麼意義呢?
還會剩下甚麼「意識」呢?如果只是剩下「我要努力往上爬」的人生,那會變成甚麼樣子?
這也就是黃健瑋飾演的小紅,從一個得體的婢女,最後一刻,換了聲音,拿了雪茄,在上位的當下,小紅就是鳳姐,鳳姐就是小紅。
為什麼?
因為他們,英雄惜英雄,英雄重英雄,英雄識英雄,他們相知,因為有同樣的野心,他們相惜,因為有同樣的才幹。他們共同的想法就是─我不要在當一個男人的附屬品,我要男人當我們的附屬品。
鳳姐喜歡他,就是因為小紅,就是鳳姐喜歡照的「鏡子」,這個鏡子,會突顯出鳳姐自己所有的美好,看見小紅,鳳姐心裡就舒服,因為他會看見自己的「暴力」,而他視自己的暴力,是一種「美麗」。
對野心著迷,有誰比我更男人,是我們現代人,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共同否定「陰性」自我的表現,所以,愛情與事業,最終不過成為葉麗嘉在舞台暗處玩得兩顆氣球,虛幻、飄渺,看似握在手中,可是一握便破,擁有,卻是失去,失去之後,卻無從再有。
他再也找不回當初那條遺失的餐巾,也找不回他當初擁有的「初心」。
第八場、第九場夢─風月寶鑑與倒轉鳳姐與賈瑞
如果說鳳姐會疼愛小紅,是因為他在小紅身上,看見了他想看見的自己,那麼,他在原著中會設局誘惑賈瑞,讓賈瑞最終死於相思局中,就是因為他看見了另一面鏡子,那個他不想看見的自己。
在《紅樓夢》當中,我們如何在王熙鳳跟賈瑞的關係中,看見「救贖」這件事情?
從前一晚至今,我一直在想,究竟,在這其中男人背負著甚麼樣的原罪?而女人又背負著甚麼樣的宿命?但是,我卻發現,在這二人中間的「性別錯置」(我所謂的性別錯置的「錯」,是王熙鳳的形象在一般人眼裡看起來是個「男性」或者說比較陽剛,而賈瑞在這一個事件當中看起來較為「女性」或者說比較陰柔。)有一定的意涵在其中,然而,我卻認為第一時間不是要看這件事,應該先看另一件事─權力,必須從權力關係,再回來重新反思,甚麼是曹雪芹寫這對「男女」的關係。
首先,賈瑞在自己的家族當中就是一個「輸家」,他既非嫡系,又長期受到賈代儒這個落魄文人的「恨意」(失意)轉移,變得是輸家想要借他來翻身的籌碼,在這兩件事情上,他的背景,已經給了他一個「被剝奪」的底色,這就是他為何看起來比較像「女性」的原因,所以,他像女性,是因為他擁有「被剝奪」的「外衣」,但是,他的行動,卻是「男性」的「原罪」─企圖透過「狩獵」換回他以為他本來應該要有的「榮耀」或者說是「權力」。
王熙鳳對賈瑞來說,就是一個夢寐以求的獵物,之所以夢寐以求,不是因為王熙鳳的美貌或者是他本身有的物質,而是「眾人」都畏懼的那個「形象」,也就是說,他本身就是一個「權力」的「符號」,所以,賈瑞看起來對他充滿著「性」的意淫,但真正在他背後催動性欲的,是「權力」,也就是說,假設他真的跟王熙鳳發生關係了,即便是「罵名」,他在整個家裡,都多了一份「權力」,也就是說:「這麼厲害的女人都折服在我之下。」對他而言,這便是他為何即便受到賈代儒毒打,凍到病了,心裡也察覺是王熙鳳有可能在欺騙他,他依舊執迷不悟的「赴死」。
他的悲劇就在於他以為自己是要王熙鳳的肉體,但是他其實要的是「自己命叩哪孓D勝」(這就是現代人最追求的一件事「谷底翻身」、「敗部復活」、「逆轉勝」)然而,只要目標錯誤,逆轉還是逆境,谷底翻回谷底,敗部一敗再敗……所以,賈瑞的死,死在一個虛幻的風月寶鑑中,讓他的企求,止於與王熙鳳的雲雨之歡,對他而言,死亡,是一個救贖,因為,倘若讓他真的跟王熙鳳上了床,一切,就更加可怕,因為他不知道會再透過王熙鳳的權力,毀掉多少無辜的人。
那王熙鳳呢?為什麼他要這樣對賈瑞?因為對他來說,賈瑞沒有即刻的威脅,他大可拒絕,他大可置之不理,何來因由要將他再三折騰?
因為,他看見了「自己」。
為何說他看見了「自己」?王熙鳳看似「男人」、「陽剛」的背後,背負了甚麼樣的女性「宿命」─他的老公,是他「失權」的至痛。
所以,他一見到「失權」的賈瑞追求的嘴臉,立刻就提醒他他面對他老公時的樣子(或者不是樣子,而是心理的狀態),所以,他不只是在懲罰賈瑞,而是他要懲罰那個「不想看見的自己」。
但是,其實,兩個人在這件事情上面,都並未得到「實質」的救贖(賈瑞是死亡,是絕路而非覺悟)。因為,他們二人都沒有在「被拒絕」或者「拒絕」這件事情上面,控制住自己的「恐懼」。所以,他們都陷入了一個錯的企求或者說「把假當真」的企求之中:
賈瑞:以為得到王熙鳳就得到翻身的機會,所以,得不到,就是永世不得翻身。
王熙鳳:以為除掉賈瑞就能不要看見那個討厭的自己,但是,除掉賈瑞,只是更顯得自己害怕自己,而不是更認識自己。
所以,兩個人,都是面對到「失權」的恐懼,他們是一體的兩面,都是把假當真。而曹雪芹把這樣的事情,透過他的筆記錄下來了,所以,《紅樓夢》成為了我們的救贖,因為它像一面鏡子,照見了我們與他們相同的執迷不悟,同時,也告知了我們他們執迷不悟的下場。
林奕華,哂昧藘蓚角色的倒轉,來強調「夢」,這是誰的夢?原著中賈瑞錯以為是鳳姐是他的「美夢」,實則是他的「惡夢」,相對的,在林奕華的戲中,鳳姐錯以為整死賈瑞是他的「美夢」,實則是他的「惡夢」。
我們可以試想,鳳姐在整死賈瑞之後,有一天晚上,夢見,一切都是倒轉過來,那會是怎麼樣的呢?所有他對人的「暴力」,加倍的轉換成他的「無力」,那會是怎麼樣的呢?我們是否被逼視了一場最恐怖的事情,就是那個加害者,其實是加倍的受害者,他對別人的恨,是因為對自己有雙倍的恨。
夢裡(台上),他被賈瑞玩弄,一直到最後,時一修的一段獨白,將角色的倒轉做了最完美的「融合」,因為,無論是原著中,被賈瑞追求的鳳姐會說出那些話,在改編中,被賈瑞設局的鳳姐,一樣會說出這些話。
為什麼?
因為,不是男性還是女性的問題,是「失去陰性」的問題導致失去「自我價值」的問題,導致無力,進而導致暴力,而讓一切像是一個循環往復不會停止的噩夢,糾纏著角色,糾纏著華人,糾纏著身處在這個文化中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