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禾诗的乡村主题(中国艺术报)
(2012-10-08 05: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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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文学谈故 |
田禾诗的乡村主题
田禾的诗,像不经意留下的力量遒劲的速写,勾勒了一幅幅画面苍凉悲壮而又冲淡自然的风俗画。说它自然,是因为它写实几乎到了不事雕琢的自然主义地步;说它悲壮,是因为它在平静的叙述里显现了惊心怵目的真实生活,其背后是诗人作为艺术家的惊人胆魄。仔细揣摩田禾的诗写作,似乎是自由心态下的自由写作,似乎是生活与生命感悟的自然流露,并不存在匠心经营,并不存在文字上“捻断数根须”的“推敲”之苦。诗人漫步在天风荒野、山冈垅亩之间,尽情地歌颂故乡、亲人,回忆童年、近距离描绘邻家悲喜、生存与死亡,诗风单纯,感情纯洁,至醇甘冽。
他浓重主观色彩的笔下,许多对象来自于农村,人物、风景、故事、传说、亲情、记忆……人物是农村的爷爷、父亲、寡妇、表姐,是在我故乡的“闰土”和“祥林嫂”,他们卑微,默默无闻,不停地劳作是他们惟一的存在主题,这群小人物因此具有了某些崇高与悲剧的品质,他(她)们行走一世是榨干自己、丰腻亲人或者给亲人带来安慰。他们将生命献给繁忙的、无尽的四季,这里似乎没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浪漫的牧歌,人生显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不及停下来休息,来不及享受、品味生命中的其他部分,便将身体重归于泥土。不停息的劳作,这是生命的唯一旋律吗?微薄的收获与不计报偿,与时代显现出强烈的反差,加重了个体生命的悲剧性和沉郁色彩;而无法摆脱的与生命相伴随的疾病和灾难,轻易地击倒了自然怀抱中的劳作者,他们的早死,构成了残酷生活的残酷画面,让生者感叹天地不仁;又像轮回,枯荣交替,万古如斯,不喜不惧。
《骆驼坳的表姐》、《中年男人》、《四阿婆死了》……,生老病死,重复着这个平原上沉重的故事。之所以沉重,是因为它依旧在上演着,生命的个体无法反抗命运,被命运支配,犹如古老的希腊悲剧,悲怆的基调无法改变。这类故事没有尽头,至少诗人还看不到尽头。然而一个个生命的故事,又是诗性的。其诗性是无私和奉献,是隐忍和无声无息,是贱若草芥任人蹂躏,犹如小草、野草任凭风雨,脆弱而顽强,但旋生旋灭、即灭即生。悲剧性,一遍遍复演,从古到今,没有尽头,绵延出生活永恒的自在主题。被毁灭的生命,其价值也被无尽的更替所埋没,唯有诗人在挽歌和咏唱,这是古老土地上生生不息民族的真正悲怆!所有阅读田禾诗的人,因此获得感动。
历史的乡村,于是不再是触碰即灭的想象,而是诗歌中的如铁一般的真实。真实和逼真成为艺术的主要力量,成为诗人的法宝。在田禾的笔下,贫穷的乡村、单调的乡村、亲情的乡村、梦幻的乡村,构成江汉平原的写实画卷。作者不怕“无我”的叙述和描述,不怕没有灵感闪光,敢于用简笔单线描摹生活和事件,质朴地和盘托出的生活的真实,大部分、大篇幅是纯客观的画面展现,只是在最后才写了自己的感受、启悟和目光,然而却给人留下深深的印象和感动。
在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的当代,乡村不再是乡村。毋宁说乡村是想象的乡村,往往寄托着作家与诗人的理想和幻想。所以,乡村也是安详的、静谧的。《回家》显现了作者对于家乡的向往,用现代语言寄托了千古未易的乡愁。在“千古英雄地”的《荆州》里,被激发的是诗人“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的情怀,豪迈而无奈,激越而落寞。在《崖边小屋》里,展现乡村的别样人生,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天地有我,诗成自足。《狗吠村》小国寡民,鸡犬相闻,与喧嚣陌生的外界形成对比。《火车从乡村经过》,乡村像母亲怀抱,凸显了其淳朴美好的性质。在诗人这里如何处理我与乡村的关系,这不是一个社会学的问题,而纯粹是一个美学问题或诗性问题:乡村被人格化了。它成为诗人的对话主体,喁喁私语中孤独不复存在,寂寥无处藏身,乡村是心灵永远的慰藉。在《养鱼》中,鱼与鱼塘、我与鱼浑然一体,悠然自得,其趣盎然。《植树》则试图营造一个黄发垂髫怡然自得、纷争全息众皆欢乐的桃花源。田禾的诗作没有被感伤、忧郁占尽,乡村在其眼光中尽显它多元的审美品质,而对不同场景生活细节的捕捉、蕴意的深掘,显现了生活的多变旋律与斑斓底色。
对于诗人而言,深邃强大的主体永远是最重要的。诗人自我因此成为一个宇宙,万物重新得到排序,获得秩序井然的运行轨道,表现出上帝创造世界的壮观。艺术抒写是一种心灵化,而心灵所期望达到的高度是自然、生命、历史的统一性。虽然诗歌是心灵对现实的映照,但它不应该给人以散金碎玉、即拾即得之感。乡村的历史与现实,乡村的景象与记忆,乡村的忧患与慰藉,应该统一于作者波澜壮阔的史诗情怀中,具有时间与空间相统一的主体向度性。田禾也许正在完成着他的伟大史诗,我们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