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只应天上有
——昆曲《红楼梦》观感
计文君
以诗性和典雅论,昆曲也许是最适合演绎《红楼梦》的舞台剧种,故而昆曲《红楼梦》实在让人期待。但以《红楼梦》的丰富博大论,长篇巨制的电影电视改编尚且捉襟见肘,舞台艺术予以再现,其难度可想而知,故而期待的同时,难免让人担忧。但北昆此次充满勇气和创造力的艺术尝试,丝毫不令人失望,究其原因,是主创团队很好地领悟了“红楼”神韵。
《红楼梦》的故事家喻户晓,主创们显然没有着力于故事延展和冲突架构,而是充分发挥了昆曲写意传神的艺术特质,有效且创造性地利用昆曲程式化的表演手段,活色生香地搬演了大荒青埂下的清冷寂寞,花柳繁华里的富贵温柔。
对于任何艺术来讲,“准确”都是很高的标准,“对”某种意义上就是“好”,不好就是因为不对,或者不太对。北昆此次排演《红楼梦》,演员造型扮相的俊美明艳,却不是一味的为美而美,每个人物都饱含着主创们对角色的理解,从外到内塑造出了既满足观众期待、又具有自我艺术特点的红楼人物。
舞台上,黛玉、宝钗、王熙凤,甚至一略而过的妙玉,都有着极好的身体控制,呈现出近乎工笔仕女般曼妙的身体线条,与醇美的唱腔相得益彰。扮演宝玉的演员有不少颇具匠心的动作设计,很有分寸地再现了宝玉身上风流倜傥和天真混沌、聪颖与糊涂、痴与癫、顽劣任性与温柔深情这些复杂矛盾的维度。宝黛初见时,黛玉的表演,亦嗔亦喜噙羞含愁,却又有一丝压抑的活泼俏丽,丰富且有层次感。魏春荣扮演的王熙凤,除了我们所熟悉的“凤辣子”的能干练达,老谋深算,凭借醇厚醉人的唱腔,又给这个昆曲舞台上的凤姐晕染了一层雍容华贵和妩媚风流,这恰合了原著中对凤姐复杂立体的性格刻画。
导演的舞台调度也可圈可点,或庄或谐,时静时动,无论是幽窗棋罢,小儿女情态,游园题咏,众清客谄媚,还是读曲赠帕,豪宴省亲,热中冷,乐中悲,艺术表达完成得雅驯而凝练。
若要求全责备的话,昆曲《红楼梦》上本也许因为有将原著的基本面纳入表达的意图,反而使主要人物的情感展开空间的受限,昆曲自身长于诗化抒情的特质没能淋漓尽致地得以发挥,让人不免有些遗憾。当然,这也可能与剧本将“葬花”“梦游太虚”等情节后置有关,从剧情设置上看,下本还是给主人公留出了相当的情感演绎空间。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昆曲《红楼梦》应当算是“解味”之作,主创们的劳动和创作足以获得我们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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