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橡树园”开动员大会碰到阿瑟，他很开心地告诉我，他还管文件分发，这工作在大会服务中算是最滋润的，需要的本事就是微笑，这个阿瑟不缺——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他，总是嘻嘻哈哈的。干文件发放还有个便利：每天开会头件事就是取当日文件，各国代表中不乏美女，阿瑟趁机可以和她们寒喧寒喧。

　　头次见到阿瑟是在小镇上。那时我刚到德国，朋友陪我去镇上熟悉鱼店，突然旁边传来一声标准的普通话“您好”！差点没把我吓一跳。因本镇中国人少，更不用说讲标准普通话的中国人了。等我定睛一看，眼前这位先生可不是中国人啊，他怎么能说中文？

　　朋友告诉我，阿瑟太太在UNV工作。他们一家在80年代在儿童基金会北京办事处工作，会说一点中文。依照传统，不管东西方都是丈夫挣钱，妻子料理家务，而阿瑟家正好相反。我家楼上也有位为UNV工作的韩国女士，也是她先生在家照料家务，也许东亚人意识中妻子挣钱、丈夫干家务没面子，所以那位韩国先生从不参加社区活动。

　　但阿瑟心态很好，不但没有心理障碍，在社区中也很活跃，经常邀请大家去他家聚会，故阿瑟有“万人迷”之称，尤其在夫人圈里很是得宠。我曾去他家做过过客，得知阿瑟家在革命前是缅甸世家——从他家挂的家族照片就可以看出来。他妻子的父亲是爱尔兰传教士，故而她妻子有一半爱尔兰血统。据阿瑟夫妇说，缅甸反对派领袖昂山素纪是他们的好朋友，所以他们家中也悬挂她的照片。

　　最让阿瑟夫妇头疼的是他们的宝贝儿子朱利安。朱利安和我儿子同在一个学校学习，但小三个年级。每天放学我都看见朱利安和一批“狐朋狗友”在社区游逛。据他母亲说，只要一有新生来，朱利安立即和他打成一片。放学后一招呼就去小镇吃喝——从饮料到甜品，每次不下18欧。听到这个我儿子就对我说：瞧我多给你省钱啊。确实也是，他每次去小镇吃饭，从不超过6欧元，也就吃个汉堡套餐而已。

　　实际上，朱利安不是坏孩子，就是不喜欢读书，见书本头疼，人还是非常懂礼貌有教养的。我曾私下问他，什么科目你最喜欢，答曰：体育课和课间操。朱利安喜欢体育和人缘好也得他父亲遗传，因为阿瑟本人就精通各种球类，尤其擅长打网球和高尔夫球，他的人缘那就更是没的说了。

　　但人缘好和爱玩是不够的。一到学校考试，朱利安就难受了。我儿子六门课中的三门能拿最高分七分（Excellent），其余几门除德语外都拿六分（Very good）。而朱利安能得四分（Satisfied）就阿弥陀佛了。为此他妈很是不安，长此下去如何是好？她妈希望我儿子能够在课后辅导朱利安数学，朱利安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也来过几次，后来就借故不来了。

　　一次阿瑟一家来我家吃饭，我对朱利安说：“今年你就过16岁了，过了16岁就是大孩子了；以后学习还要多下点工夫”。朱利安礼貌地说：“是的，是的”。可是阿瑟在边上喝多了，接着我的话茬说：“唉，说实在的，我的同学当中，那些在校成绩最好的结果都不是老板啊。像比尔盖茨那样的老板都半路辍学的。那些得满分的毕业后还不是给人打工啊？”

　　阿瑟说的也是事实，但有哪个家长是这样教育孩子的？他妻子在一边就听不下去了：“如果孩子智力超长——如比尔盖茨，确实不用按部就班，但对智力平平的多数人而言，只有发愤读书才能谋到一份自食其力的好工作。”眼看饭桌上就要吵起来，我立即转移话头：“不过，朱利安将来长大做公关工作不错，他有那么多朋友，肯定擅长做人际关系的工作啊。”

　　前几天一个深夜我去接下班晚回的先生，走到门口见阿瑟手拿一个网球拍在社区徘徊。我上前问：“这么晚还锻炼”？他说：“不是啦，睡不着觉出来转转”。我说：“你还有什么心事啊”？他说：“哎，朱利安整天晃悠不好好学习真让人着急啊。”

　　噢，原来人都爱面子，当父亲的还是希望孩子能学习啊。汲取教训，以后我也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见到阿瑟一家嘻嘻哈哈过去得了，再不提学校的烦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