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我们楼上的那家男主人五十岁左右，叫拉裤档斯基（Lakudsky）——外国人名不好记，就照谐音叫。

　　第一次与他打交道是因他家有一条叫“铃铛”（Bell）的贵宾犬。拉裤挡斯基告诉我，他们是南非人，办小狗进德国的手续比较复杂，小狗需要在海关免疫部门的笼子里呆上几个月。我还知道他家有三口人：他太太、女儿和他自己。她太太身材略显肥胖，不太爱答理人。她女儿17、18岁，在当地一所德国中学上学。没过多久，她太太就见不着了。听我先生说，经常在深夜听到那个女人在哭泣。

　　

　　这家的女孩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妈一走，就没人管她了。只要他爸不在家，她就呼朋唤友招来一大拨同学开Party，音像开的震天响。来的还尽是男孩子。有几次深夜，我实在吵的受不了了，亲自登门让她将音响开轻一点。开始的时候，声音还真轻了一点，没过多久，旧戏重演了。摊上那么个邻居，够倒霉的！

　　

　　没过多久，那位女孩也不见了。

　　

　　那位拉裤档斯基好像也不用上班，整天呆在家里用一个步话机和外界保持联络。他说话的声音还挺大，叽哩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何种语言。有一次，朋友的女儿问我，说她的一位同学就住在我们楼里。她将容貌长相和我一形容，我就知道她说的就是那位“扰民”的小姑娘。我朋友的女儿向我披露了一条重要信息：他们家不是南非人，而是前南斯拉夫塞尔维亚人。

    他骗我干什么？莫非那个男的是前南法庭寻找的战犯，卡拉季齐、姆拉基奇什么的。最值得怀疑的是，从拉裤档斯基用步话机联络时的口吻我可以听出来他在操纵一批人。命令这个做这，命令那个做那。而且，可以断定这群人就住在附近,他们要干什么？

　　

　　我将我的怀疑告诉了朋友，他也觉得奇怪：一个成年人住在这个社区，也不上班，靠什么维持生活？且与外界联络可以用电话，为什么用无线对讲机？他和我说：如果你能够提供恐怖分子的线索，或抓到潜逃的战犯，说不定你还能拿到德国政府一大笔奖金呢（说这话时，他是带着挖苦的口气说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位拉裤挡斯基说的是什么语言，如果知道他在说什么，就好办了。据我判断，他说的是塞尔维亚语。如果这里有一位懂塞语的人就好了。

　　说来也巧，我去“橡树园”办出入证，一位年轻的警卫接待我，他答应我下午三点再去他那里办。

　　

　　

　　

　　下午三点，我如约来到他的办公室。我们谈起了他的工作。我说，这里工作要好的多，不像在纽约，那可是恐怖分子袭击的目标。他说：从不敢掉以轻心。实际上他们每天都很紧张，尤其是这几天，因为波恩新落成的UN大楼（原德国议会大楼）剪彩仪式。到时候，德国总理默克尔等政界首脑都会来参加，因此保卫工作十分紧张。

 

　　我一听他说这个，脑子里立即就浮现我们家楼上那位邻居。他用步话机联系什么？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话说“敌营十八年”，他隐藏的也够深的啊！为了做这件事情，还弄了老婆孩子打掩护。但因缺少证据，我也不好直接举报他呀！

　　

　　为什么有这样的顾虑？比方说，有一位外国人告诉我，说怀疑某位中国人形迹可疑，但又缺少证据。我心里总会想，是不是歧视我们中国人啊！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我就转了话题问这位小伙子：从哪个国家来的？他说从黑塞哥维那（前南的一个共和国）来的。我又问，那你一定会说塞尔维亚语啦？他说，那当然了。我说：“在你有时间的时候，欢迎你来我家喝茶！”我的意思是万一碰上我的邻居用步话机联络，他不就能够听懂他们说什么了吗？小警卫说，好的，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就去。我心里说，“别价呀，火烧眉毛的事情，万一有什么阴谋，不就晚了吗？！”

 

　　

　　

　　等我办完证回到家里，正好看见楼上的那位邻居招呼着一大帮朋友在搬东西。我觉得挺突然，就问他：您要搬走啦？他说，他太太和孩子都回国了，这套房子太大了，他打算搬到附近小一点的公寓里去。原来是这么回事情！我突然觉得有点内疚，这些天他用步话机联络的目的大概是指挥他的朋友来帮助搬家。

　　

　　搬走了就好。

 

   老郑那里也解除了警报。原来，老郑的邻居中有一位前两天夜里给警察局打了一个举报电话，说是楼里有人想要杀他。警察立即出动警车将他们楼团团围住，搜查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倒是惊动了楼里住户，大家呼的一下子全冒出来了，都聚集到楼下看究竟。老郑楼上那位包头巾的邻居一家也下楼了，趁此机会，老郑怯怯上去问：您在哪儿工作啊？那人说他为一个叫什么“迁徙鸟组织＂的。咳，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自家人！

　　

　　老郑楼里的邻居们交头接耳，热烈讨论究竟是谁打的举报电话？本来么，都是街坊，有话好好说呀，报什么警啊。最后他们推断是楼里住着的一位单身德国老人打的。大概这些天风声比较紧，电视、媒体天天讲恐怖分子活动的事情；年纪大了，难免产生幻觉，便草木皆兵了。

　　

　　这样想来，邻居们都挺有警惕性的。我们自以为是“大大的良民”，也许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就是功夫片的黑老大呢！真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今天（国庆节，祝朋友们节日愉快！）上午天气格外晴朗。隔壁老太太到阳台上欣赏她的花骨朵，正好和我打个照面。隔着阳台我们聊起了天。

 

　　老太太对我说：“我是法国人啊。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爸爸妈妈总是说：你怎么就爱上了一个德国人啊！嗳，这场倒霉的战争！”

 　 您瞧，又冤枉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