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巢的冬天

文、月方

冬是歇息的季节。

清晨，下过薄霜，地面冻得很结实。麦地大片大片地沉寂着，蓄积着开春的能量，而路边的青菜却精神抖擞——霜越重它们吃起来越甘甜。田坝上只有一两农人走动，他们的目光，抚摸着所经之处的碧绿青菜，象欣赏自己争气的儿女；有人到河边凿冰， “乓乓”数声，是木杖敲击冰面的脆响，仿佛冬之老人的咳嗽，清脆洁莹。

即使外面冰冻三尺，庄户人家的厨房永远热气腾腾，热气中走出的，可能是粗壮汉子也可能是利落婆娘，他们手里捧着铜炉，铜炉里装着新鲜的炭火——接炭火的老人拱手缩肩，太阳底下眯缝着眼，笑呵呵的，集冬之宁静祥和于一身。

女人们总是穿得很多，鼓鼓的，再在腰间扎个围裙。她们忙过早事，围坐在一起，手里永远干不完的针线活，佐以张家长李家短。日头奔中了，有人最先醒悟过来，抬头立身，满足地叹口气，扬着嗓子吆喝：“烧中饭啰！”大家纷纷响应。于是，袅袅炊烟从各家屋顶鼓上去，热气再次从灶间蒸腾出来……

据说北方的冬有充足的暖气，人们猫在屋子里，屋内温暖如春，只要有煤有白菜，外面刮什么都与他们无关。而我们的冬不是这样，我们的冬天还可以在外面走，还可以敞开门敞开院迎接太阳，正如郁达夫所说：“有种明朗的情调”，明朗中，三朋五友悠闲地围一桌，烫一壶温温的酒，那喧嚣即相当有意味了。

城市里的冬味都被空调、地铁、商场赶到乡下去了。要看冬，还是乡下好！无论哪里的乡村，冬天都有掉尽枯叶的树，树枝在空中伸拳踢脚，就构造韵味悠远的写意画，而小鸟永远是画中主角。鸟们把巢筑在光秃秃的枝丫里，簌簌北风袭来惟见巢身不见鸟影。

有鸟巢，就有感动，就有万鸟归巢的心安——平时不居乡村，单看看冬之鸟巢的摄影作品，就觉得舒心养肺。而现在，我居然漫步在乡下了！眼见着，蓝天由深蓝变幽蓝；眼见着鸡进了窝，羊入了圏；眼见着天幕垂下来，万籁俱静……

于是，我也转身，屋内灶火正旺。

就着灶火，想起那句“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觉得底气很足。

有巢的冬天是有底气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