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学之美(三)
(2018-03-20 14:5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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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文学川瑞康成 |
分类: 日本随笔 |
三
川瑞康成论日本美之展现
我询问一个前来日本学习日本文学的意大利人:“你对日本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他即时回答说,就是敢带“绿意盎然”。他这么说,我觉得比起意大利和西方各国来,日本的却是“绿意盎然”。日本的绿色,比西方和南方各国那种青翠艳丽的色彩,显得深沉和温润,但静下心来继续观察,或许会感到世界上在没有像日本的绿色那样丰富多彩、千差万别和纤细微妙的了。春天的嫩叶那样的青翠欲滴,球探的红叶那样鲜红似血,别的国家恐怕也没有像日本那样种类繁多的花草树木吧。不仅是花草树木,山川海滨的景色,四季的却气象也是如此。在这种风土,这种大自然中,也孕育着日本人的精神和生活,艺术和宗教。仁德天皇陵墓(公元五世纪)规模比埃及金字塔还大。它前方后圆,四周有护城河和树木环绕,是个郁郁葱葱的小岛,是片没有建筑的森林。九州西部平原的古坟群,也是个小小的丘陵群。象征日本建筑的清净简素的伊势神宫(公元八世纪以前)和可称为日本华丽精巧的样板建筑日光东照宫(一九三六年建立)等,都是坐落在山中林间,也就是置在大自然之中。也可以说,周围广袤的大自然是神圣的领域,是神社和寺院。古代的日本,凡是高岳、深山、瀑布、泉水、岩石,连老树都是神,都是神的化身。这种民俗信仰,现在依然作为传统保存下来。例如像伊势二见浦的岩石,熊野那智的瀑布,又像飘在濑户海面的宫岛的严岛神社(十二世纪)中尊寺所有的金色光堂(1124),都是从王朝政治的平安时代(994—1192)起推移到武家政治的镰仓时代(1192-1333),从都城到遥远的地方都表现了王朝的风雅。这是建筑的杰作,也是工艺的宝库。平家的灭亡(1185)和源义经(1159-1189)之死,是日本人最哀怜的历史悲剧。在文学上,《平家物语》(十三世纪),《义经记》(十五世纪)的散文叙事诗描述了地方名胜古迹,吟在和歌,俳句中,或记在游记里。比如,像《伊势物语》(十七世纪)和芭蕉(1644-1694)的《奥州小道》(1689)那样,文学又产生了古歌所咏题材的名胜。日本土地狭窄,开发较早,其历史、传说、美术的名胜散布全国各地,大多是置在大自然之中。近年建筑的京都国际会场,也是整座淹没在古都的小山群中。全日本就是置在优美而幽雅的大自然之中。
比起平泉金色堂和日光东照宫的精巧细致的工艺装饰来,龙安寺的石庭院(十五世纪)和高宫(十七世纪),还有许多庭院,更是布局简练洁净的象征,从中可以看见自然的生命,领悟人生的哲理,汲取宗教的精神,这是爱好日本文化的西方人的一种感觉,也是今天我们日本人需要继承的传统吧。与其说歌舞伎,莫如说能剧;与其说日本画,莫如说水墨画;与其说锅岛,伊万里的陶瓷,莫如说志野,唐津的陶瓷;与其说禅染,莫如说捻线绸更能展现日本的美。形成这些日本美,不仅是禅宗和茶道的影响,也是自古以来的日本精神。芭蕉就绘画的雪舟(1420-1506),连歌的宗袛(1421-1542),茶道的利休(1521-1591)曾说过:“贯道之根本如一。”我觉得这话有惊人之处。登峰造极者,水墨画是雪舟,连歌是宗袛,茶道是利休,俳谐则是芭蕉。日本小说,十一世纪初的《源氏物语》是冠绝古今的。和歌则是《万叶集》(八世纪),《古今和歌集》(十世纪),《新古今和歌集》(十三世纪)。佛教方面,自飞鸟时代(592-707)至平安时代(729-749)是最高峰的,佛画和金属工艺是平安时代,禅是镰仓时代,陶器是桃山时代(16-17世纪)。毋庸多言,世界最古的木造建筑法隆寺(七世纪)是最高峰的佛教建筑。上溯练生时代(公元前二三世纪到公园二三世纪)的土宫和女性陶俑的朴素优雅,以后在这之前数千年间的土器和男性土俑的刚烈妖怪的造型,超过今天的抽象雕塑。从绳文到弥生,从塑造男性塑像的奈良朝发展到塑造婀娜女性塑像的平安朝,都是相通的。平安朝的风雅,物哀成为日本美的传统,经历了镰仓的苍劲,空町的深沉,桃山、元禄(1688-1704)华丽,迎来了百年来引进西方文化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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